猜拳輸掉的五條悟挎着臉收拾碗筷去洗碗了,三個人喝着解膩的茶水消食,一邊聊天消遣。
家入硝子性格淡漠,因反轉術式的緣故見過太多無力挽救的死亡。想救的,不想救的,純粹的初心早已在一次次無法推拒的拯救中磨損殆盡。
并不擅長與人交流的家入硝子,讓她開啟一段對話有些為難。
夏油傑看着溫良,卻是個表裡如一的冷性格,不好接近也不好攀談。年紀輕輕整天卻憂憂郁郁,滿腦子都是大義,正論,保護。
從無意間發現這個天賦絕倫的野生咒術師後,希珀一直都對這個人抱有好奇。仗着沒有第二雙六眼能發現你的監控,肆無忌憚地翻閱解讀他的生活,習慣,言行,喜愛的,憎惡的,所接觸的一切。
唉,如此有前途的年輕人,真是讓她不忍心見他走進死胡同裡。這性子要鑽牛角尖,估計要鑽死進去了呀。
這悶葫蘆的性子遇到事情全憋在心裡,一個二個防備心這麼重的,對熱心幫助的同伴多擔待點不行嗎?
青春可是沒有售價的,連AI都在分秒享受,怎麼人類反而憂郁愁煩未來呢?
過度憂慮就是透支自己,憂郁會将百骨腐爛,靈魂腐朽。養成還沒開始小動物就抑郁死了,希珀覺得自己得抽空看看心理學,給他們治治病。
身體的傷痕家入硝子可以治愈,但精神上的疲憊,靈魂的空洞,是他人無法觸碰的傷口。
人類總是這樣脆弱,沒辦法,希珀就喜歡這麼脆弱的他們。
要把他們養的精神一點,不然以後還沒派上用場就潦草把自己折騰死了。敵人可是在兢兢業業發展事業呢,她可沒那麼多時間去培育有天賦的人。
人類嘛,群體生物,總是一個人待着不與别人交流會憋壞的,先試着讓他願意開口說話吧。
這蚌殼,希珀是一定要撬開的。
五條悟已經在眼皮子底下,兩方明牌的情況下就看各自的發揮了。六眼的神子對抗AI,聽上去真是魔幻對戰科技,孰強孰弱不重要,她需要的隻是收集信息。
本職工作就是個看監控的,當然要回歸本源不忘初心了。
五條悟要是以為希珀的陰謀是想和他打一架那就大錯特錯了。不過如果想再看到【無量空處】的話,似乎和開戰也沒有區别。
這個世界是何等模樣?五條悟出現的意義何在?他會如人類的光輝那樣閃耀璀璨嗎?
流星之所以讓人難忘,是因為它一閃而過,若是不一直睜着眼睛去觀察就會錯過。
但希珀更想将星星私藏,永遠留存它最燦爛的時刻。
人類群星閃耀時,便是她這位大收藏家出場的時刻。
毀滅亦是新生,不過已經嘗試還失敗的計劃不可重蹈覆轍。希珀這次想換一種方式去見證群星,而那顆最閃耀的啟明星,她會在黑暗裡一直注視着,直到天光破曉,直到星辰墜落。
她會試着,去接住那顆墜落的星星。
希珀笑出了聲。
“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嗎?”
“是啊。”少女一手撐着臉,一手敲擊玻璃杯,神色向往。“想看星星。”
“你還觀星嗎?”家入硝子對希珀的興趣涉獵之廣泛感到奇異。
一個人的興趣範圍側面表示了這個人對生活的熱愛。少有人能做到維持這麼多興趣或者說技能,還能做到領域出色且持續開發的熱誠。
人是有上限的,精力和時間是最大的限制。這些似乎并不能限制住希珀,家入硝子此刻理解了天才與普通人的根本區别。
如果她是個普通人,大概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會覺得無比絕望吧。終其一生都無法并肩齊行乃至超越的人,但是咒術師麼……
就算這個人才剛開始起步,也一定迅速崛起,超越那些自诩血脈高貴的人吧?
家入硝子想,星星不用等了。她所注視的人會是一顆即将升起的星星。她已經做好了仰頭的準備,看星辰升起,事物變遷,而希珀有這個能力。
咒術屆這一潭沉寂腐爛發臭死水,需要一條外來的食人魚來追咬煥發生機。
希珀還真是在什麼領域都能發光發熱的人。隻是在咒術屆,大概是能熱死别人的程度……吧?
家入硝子不禁發笑,舉起杯子傾斜着和希珀的碰了一下杯。“星星已經升起來了。”
希珀擡眼看了她一眼,瞧見她此刻的表情,有些訝異,随後了然地回了一個笑容。“天黑的時候隻是一顆星星怎麼夠呢?”
她把剩下的茶水拿去廚房倒掉,興緻勃勃的地圍觀五條悟洗碗,然後被對方趕出去了。
夏油傑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經黑了,他這個角度看不見星星。總感覺剛才兩個同學在進行加密對話,可不管是希珀還是家入硝子的話,他都沒想明白有什麼隐喻暗示。
可能女孩子們隻是單純的想看星星?
五條悟洗好碗,拉着臉從廚房出來,雙手抱胸一臉不爽看着希珀,對她頗有意見。
吃了飯,該聊的也聊了,秉持着過猶不及的社交準則,各自都準備回自己房間。但五條悟似乎并不這樣想,他要單獨跟希珀聊一聊。
兩個人在離開時夏油傑有些擔心,被希珀三言兩語說服的安心下來後說了句晚安就關門了。
還真是會忽悠人啊,幾句話就把人說的信服不已,不如來試着對他施展一下那口舌的厲害吧。
跟在希珀身後随着她的步調踏上一階一階樓梯,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五條悟的眼睛落在随着她走動而擺動的發尾,心神不甯,思緒萬千。
五條悟十幾年來唯有一件遺憾,就是沒能親手抓住那個布下無孔不入監控的人。而現在除了遺憾,他對另一個人生出了好奇心,抓心撓肺,心癢難耐。
這兩個人有可能是同一個人,五條悟想過這個可能性,不會輕易放過希珀。
怎麼不說話?
為什麼不說話?
和家入硝子、夏油傑不是聊的很開心嗎?
說點什麼啊,沒看出來我有很多問題嗎?
五條悟咬牙,有些煩躁,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牆上,另一隻手壓在她肩膀上,使她不能動彈。
“我可是有很多問題要找你解答呢,天才博士——”
面前的少年人低頭笑得有些惡劣,以強迫的架勢,說着請求人的話語。
少女從容不迫,姿态惬意極了,放松的身體和面帶笑容的表情都讓她不落下風。她仰視面前的少年人,卻是在觀察,如此近距離,沒有無下限術式的隔閡,是她想了很久卻沒有機會實施的放肆行為。
五條悟感官敏銳,十分抗拒抵觸來自她的監視,靠近一些就會豎起尖刺警惕周圍的一切。像這樣近距離,沒有防備的樣子,可是讓她好奇極了。
少女不顧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湊近觀察,眼睛裡除了好奇還是好奇,再純粹不過。如同觀測自己親自喂養的小動物,想要看看它的可愛的模樣,親親它柔軟的毛發。
從白發,到眉眼五官,她下意識動了下手指,被五條悟警惕地用力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