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蓮回屋時,瞧見姑娘端坐桌前,捏着手絹拭汗。
她上前接過,問道:“姑娘作何滿頭熱汗,可是身體不适?”
沈青玉搖頭:“興許是熱的。”她拿過桌上的團扇替自己扇風,心跳如擂。她在倚竹軒住了兩月有餘,收拾行李時卻發現屬于自己的,能帶走的唯有玉佩與吊墜。
她拾辍半響,挑挑揀揀,拿了兩套換洗衣裙,一支古樸素雅的銀钗。銀钗是她住進倚竹軒第一日,小侯爺随手丢給她的。
他往倚竹軒送了很多物什,想來已忘了這支銀钗,不然斷不會說自己送的钗子俗氣。
沈青玉倒是很喜歡,想了想還是将其塞進包袱中。
這會兒在玉蓮的注視下,沈青玉沒來由心虛,哪怕包袱藏在深櫃,玉蓮無從知曉,她還是心慌。
“玉蓮,你說若是我不見了,小侯爺可會着急?”沈青玉問道。心裡卻想,會吧,但不會着急太久。小侯爺身邊紅顔衆多,自己不過其中之一。他就算着急,興許也是氣自己偷跑掉他面子。
玉蓮肯定道:“小侯爺待姑娘很是上心,若是姑娘不見了,不知該如何着急。不過,姑娘何出此言?”她捏緊手絹,覺得姑娘今日言行很是怪異,心下起了不好的預感。
沈青玉松開汗濕的掌心,側身看着玉蓮,滿嘴胡謅道:“我方才看了一本話本,裡頭提及活人憑空消失,說是成仙飛走了。”
“姑娘,這話本都是編的,做不得真。”玉蓮失笑。
沈青玉不做聲,白日裡照常過着,午時用過膳小睡片刻,下午又在庭院裡溜達着,這裡掃一眼,那裡掃一眼。
夜裡,玉蓮伺候姑娘睡下後退出去。門剛阖上,本該沉睡的沈青玉立刻睜眼,眼底清明,哪有半分困意。
她蹑手蹑腳起身,摸黑拿上藏在櫃子裡的包袱,屏着呼吸,踮着腳挪到窗戶邊。
這扇窗正對着院牆,院牆與屋子間隙方可通一人,因此光線不好,平日裡都是關着的。
沈青玉擔心動靜大引來睡在外間的玉蓮警覺,她咬着牙攀上窗台,先将包袱扔下去,緊接着往下跳。
旁晚下過一場雨,這處泥濘不堪,剛落地,繡鞋便陷進去。
沈青玉擰着眉,拎着包袱,熟門熟路往東側間走。她白日圍着整個倚竹軒繞了一圈,摸清夜間哪幾個地方有護院看守。
眼下,她避過所有護院,摸到玉蓮口中所說的狗洞處,顧不得弄髒衣裙,她迫不及待地蹲下去打量。
洞口不大,成人若是鑽進去,隻怕半路就被卡住。索性青玉身形瘦小,忙活片刻竟真的鑽了出去。
站在倚竹軒牆外,青玉茫然地看了眼周遭。她竟然真的逃出來了。
她攥着包袱的手指緊了緊,巷子寂靜,偶有幾聲狗吠聲,半個人影也無。
逃跑時的滿腔壯志在眼下一散而空。她不知道自己該去何處。
夫君。對,我得去找夫君。沈青玉将包袱摟進懷裡,随意選了一個方向往外走。
她僅有的兩次外出都是坐在馬車裡,并不知道倚竹軒周圍的路線,巷口狹窄,盡頭錯落擺着些雜物,洩進幾縷昏黃的光。
沈青玉順着牆角往有光的地方走,直至站在寬闊的大道上,才敢慢下步子。
主街的鋪子在這個時辰大多都關門了,僅在門前稀稀拉拉挂着兩盞燈籠。
不知走了多久,總算看見一家開着門、亮着光的鋪子。沈青玉面露喜色,加快步子就要過去。
“啧,何處逃出來一隻髒兮兮的兔子。”
沈青玉步子一頓,埋着頭往前走,權當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