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拿着打濕的熱帕子，細心地替女娘擦拭，直至露出底下白皙清透的皮膚，方才舒了口氣。

髒掉的兔子固然惹人憐惜，他卻仍記得初見時，女娘着一襲青衫高坐樓台，面容昳麗，高不可攀的模樣。

他側身坐在軟榻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女娘熟睡的面容。

沈青玉睡醒時，睜眼便是這一幅場景，陌生男人坐在自己身側，一動不動，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險些奪門而出。沈青玉忍住逃跑的欲望，看着面前這個昨夜将自己強擄回府的陌生男子。

沈瑾微微一笑，道:“沈姑娘不必拘謹，昨夜沈某一時失禮，得罪姑娘，還望姑娘海涵。”

若非他昨夜的強盜行徑，光看眼下的舉止言行，堪稱溫潤儒雅，知禮守節。二人同坐一張軟榻，他卻似被沈青玉逼至牆角，略顯局促地坐在角落，不敢與其相近。

沈青玉抿唇道:“你是何人？我不認識你。”

沈瑾面色微變，勉強笑道:“沈姑娘與我僅一年前有過一面之緣，你不記得我實屬正常。我亦姓沈，單名一個瑾，你也可喚我長安。”

沈青玉沒有一年前的記憶，面前男子說的話是真是假難以分辨，就算是真，不過一面之緣，想來也沒有什麼牽扯。何至于此人将自己綁至府中。

她沉默不語，隻警惕地盯着沈瑾。這人昨夜抓住自己，瘋魔似地喊自己沈菱。可她根本不認識這人，也不知道沈菱是何人，她試圖解釋，這人不聽，硬将她綁回府中。

沈瑾知她不信自己，末了，輕聲道:“沈姑娘隻需記住，我不會害你便是。”

“沈家出事後，我一直在找你。他們都說你定也死在了那場大火中，可我不信。好在上天眷顧，讓我失而複得。”

話音未落，沈青玉忽地擡手捂住腦袋，面露痛色。好疼，渾身像是被火焰灼燒着。随着沈瑾一番話語，她好似看到漫天的火光，将她完全吞沒。

沈瑾面色一變，伸手想碰她，又在半空懸住，遲遲未落下。他忘不了昨夜将人帶回時，女娘對他的觸碰如避蛇蠍，厭惡至極。

良久，沈青玉緩過神，已是一頭冷汗。她接過沈瑾遞來的帕子，目光空洞，喃喃道:“不記得，什麼都不記得，為什麼想不起來了。”

見她這般情狀，沈瑾後悔提及此事了，逢此大難，女娘能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已是萬幸，就算忘了又如何。遺忘才能毫無負擔地繼續活下去。

他沉默半響，道:“抱歉，是我認錯人了。沈姑娘不必在意我的一時失言，此事與你無關。”

“是嗎？”沈青玉歪頭看他，眼神空洞。

沈瑾颔首，道:“是我認錯人了。”

沈青玉眼神逐漸清明，神色疲倦，小聲道:“那你作何不放我離開，我不想再被關起來。”

沈瑾沉默，私心作祟，做不到放人離開。沈家現在僅剩沈菱一人，手無寸鐵之力的女娘，流浪在外不知會遇到何事。他不敢放人離開。

“我見姑娘深夜一人徘徊在外，處境艱難，不若暫且留在府中，也能庇護你一二。”

見狀，沈青玉垂着眼，遮住眼底的諷刺，話說得再冠冕堂皇也改變不了欲将自己圈禁府中的事實。

早知道，還不如不跑了。沈青玉掐緊手心，有點想念倚竹軒院子裡的躺椅。自己突然逃走，定會連累玉蓮等人。也不知小侯爺發現後，是否會大發雷霆。

她漫無目的地想着亂七八糟的事，将身旁的沈瑾忽視個徹底。

就在沈瑾忍無可忍之際，外間突然嘈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