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溫碩華說完,盛祈年便出言打斷。
正襟端坐的模樣清高中帶着自傲,正直中透着倔強,眉宇毅然,所言似是發自肺腑,千真萬确。
若非溫碩華早年瞧過盛祈年對着溫初瑤的畫像發呆,發現他隻要聽見「公主」二字就會回頭,得知腰間的藍田玉玉佩和溫初瑤的玉镯出自同一塊玉石,溫碩華或許真的會以為他真的對自家侄女毫無想法。
“你不必這般快否認,反正薄家的旨意落地的那刻,瑤兒便與薄家毫無關系。既無驸馬亦無子嗣,清清白白。”
“等一切塵埃落定,昌兒登基,便封你為國公,屆時将瑤兒許給你當夫人。當然了,前提是瑤兒願意,你可明白?”
溫碩華直白的話說了如此多,每一個字似乎都說在了盛祈年的心坎上。
這些,是他連幻想都不敢幻想的事。
能近距離地守護公主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他從不奢求更進一步。
“殿下,侯爺。”
溫碩華的貼身侍衛來報,“侯爺,岱淵山的侍衛在宮門等候,說是公主有要事。”
“是何......”
溫碩華的話剛問出口,隻見盛祈年面色一沉,頭也不回地離開,連禮數都忘了。
罷了,溫碩華本也不計較這些。
他隻怕是薄遇也找上門來。
“丁宇,你跟着泰英侯一起去,莫要出岔子。若是真的遇見薄遇也,能活捉便活捉,不能便就地處決,無需再請示,一切以公主的安危為先。”
“是,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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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從宮裡出發去汴京城外的岱淵山需要半個時辰,走得慢些一個時辰也是要的。
可盛祈年惦記公主安全,僅用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山頂。
清風徐徐,美人獨坐于亭子中,鬓發微拂,珍珠耳墜與流蘇發簪随風而晃,襯得欺霜賽雪的肌膚柔嫩白皙,光彩照人。
溫初瑤捏着瓷勺,漫不經心地晃動着碗中的湯藥。
濃稠的湯汁随着她上提的動作滴滴答答地落下,她惆怅地吐出一口濁氣,嘴角下垂,就差把「不願喝藥」這四個字刻在額間了。
“侯爺。”
路過的婢女行禮的聲音驚動了不專心喝藥的溫初瑤。
她扭頭,怅然的水眸便得明亮生輝,黛眉不再蹙起,櫻唇噙着濃濃的笑意。
“你終于來了!”
溫婉的軟嗓配上活潑的語氣,聽得盛祈年的心弦不停顫動。
他并非沒見公主,隻是不敢在公主清醒時與她對視。
那晚并肩漫步,意外的擁抱,她掌心貼在他手臂上的感覺,沒有一樣不侵蝕着盛祈年瘋狂躁動的心。
他從未試過這樣。
若非堅守了三十幾年的理智在努力克制着他,或許在那滿天飛雪的除夕夜,盛祈年就要握住溫初瑤的手,将藏在心底裡的愛慕毫無保留,全盤托出。
當然,他不會這樣做,也不敢這般做。
堂堂泰英侯,隻敢偷偷摸摸地闖入公主香閨,在寂靜無聲的夜偷偷守護心愛之人的睡顔。
“我等你很久了。”
溫初瑤望着那在遠處站姿挺拔的男人又再次柔柔地開口。
不得不說,她的尾音微微拖長,帶着些隐晦的撒嬌意味,讓盛祈年保持得很好的清隽恭謙即将崩潰。
脖頸的青筋時明時暗,喉結滾動,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他就猜到,自己一旦見到公主就會失控。
真想飛奔過去抱住她。
重溫那晚的觸感,聞她身上沁人心脾的鵝梨香,将她揉入懷中,即便山崩地裂,他也絕不放開。
隻可惜他那卑劣的幻想與沖動完全沒有傳遞給眼前矜貴嬌軟的公主。
溫初瑤隻能瞧見盛祈年黑眸陰郁,表情凝然不動,脖頸青筋盡顯,緊握雙拳,仿佛在不悅什麼,忍耐什麼。
難道是他覺得我沒事喊他過來,他不樂意了?
大膽,竟敢跟本公主鬧脾氣?!
溫初瑤先是怫然蹙眉,秋波哀怨。可轉念又想,盛祈年素來恭而有禮,小心敬慎,怎會輕易擺臉色?
這不是他一貫作風。
“怎麼了?有事?”
溫初瑤慢慢起身欲向他走來,盛祈年生怕克制不住自己想擁抱她的沖動,隻好咬着牙下跪。
“微臣盛祈年見過公主。不知公主召見臣所為何事?”
男人的聲音幽沉暗啞,宛若控訴,态度不佳。
這着實把溫初瑤難住了。
他到底怎麼了?
公主被他的态度吓得莫名心虛,嗓音發顫,“我、我想回公主府住,可、可以嗎?”
“不可!”
薄遇也在逃,公主若是回公主府,豈非送羊入虎口?!
盛祈年堅決反對,面色又沉了幾分,好比洇滿了墨汁的硯台。
他忽而一聲吼,溫初瑤身子一震,後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