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打算開口和段錦墨一起分析推理,隻見皇宮的隊伍又折返了回來,汪瑞讪讪地跑下馬車。
“哎喲真是抱歉呐少卿大人,奴才方才就顧着憂心公主了,險些誤了大事!”
說着,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條,裡面是太子殿下的字迹。
「太後逼你回京,注意安全。瑤兒托付于你,務必保護周全。」
段錦墨瞄了一眼,瞠目結舌。
苗疆蠱蟲、湘陽郡、崔氏、鄭太妃自裁、慎王、太後......
盛祈年閉着眼,腦海中開始推演這幾個之間的關系。
好像有些眉目,又好像還缺着重要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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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稠,官驿陷入寂靜,唯有廊下幾盞風燈在微風中搖曳,投下昏黃晃動的光影。
溫初瑤在房中已枯坐良久,指尖無意識地絞着手中的山茶花絹帕,目光頻頻望向緊閉的房門。
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盛祈年的身影。她正按捺不住想起身去尋,那扇門卻适時地被輕輕叩響。
“瑤瑤?”
門開處,盛祈年挺拔的身影立在門外,昏黃的燈光映照着他眉眼間尚未散盡的柔和,驅散了幾分夜色的清冷。
“夜深了,還不歇息?”
“我這不是在等你嘛!”
溫初瑤心下一松,又帶着嗔怪,急急上前抓住他微涼的衣袖,将他拉進房内,反手掩上門,壓低了聲音,“快告訴我,父皇和兄長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盛祈年反手握住她微涼的手,引她到桌旁的木椅坐下。
他的掌心溫熱,帶着安撫的力量,聲音也放得極輕緩溫和,“你前腳剛走,後腳太後娘娘便震怒。”
這倒是并不稀奇。
溫初瑤咂了咂舌,又覺得更加不可思議了,“可皇祖母生氣,那父皇怎麼可能還要下聖旨準我去湘陽啊?”
“太後娘娘要你我回宮受責罰。”
他從袖中取出一方紙條,遞到她手中,“但殿下推斷,太後借題發揮,以責罰你我為名,實則是想迫使我中斷調查,即刻回京。”
溫初瑤展開信箋,借着桌上搖曳的燭光細看,那剛勁有力的字迹确是兄長親筆無疑。
她的秀眉漸漸蹙起,“皇祖母......”
這個念頭讓她心頭沉了又沉。
前世太子兄長薨逝後,太後依舊威嚴深重,肅清崔氏一族時手段雷霆,甚至對她折磨崔淑妃的舉動也默許縱容......
難道皇祖母與崔氏有深仇?可這又與阻撓盛祈年查案有何關聯?
思緒如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瑤瑤。”
盛祈年凝望着她困惑而微凝的小臉,指尖輕輕拂過她蹙起的眉心,“可是察覺了不妥?”
“是覺得處處透着古怪,”
溫初瑤放下信箋,指尖抵着太陽穴,聲音帶着一絲疲憊的茫然,“可就是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竅......”
“想不通便暫且放下。”
盛祈年柔聲勸慰,将她微涼的手攏在自己溫暖的掌中,“明日路途遙遠,需養足精神。早些安置吧。”
他俯身,在她光潔的額間印下一個憐惜而克制的輕吻,便欲起身離去。
然而,溫初瑤卻像受驚的蝶,倏然從背後環抱住他勁瘦的腰身。
她的雪腮緊緊貼在他寬闊的背脊上,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阿洵......我有些怕。”
那軟糯的嗓音裡透出的脆弱,瞬間擊中了盛祈年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立刻回身,将她整個擁入懷中,低頭對上那雙水汽氤氲、仿佛蒙上一層薄霧的美眸,心尖如同被細針密密刺過,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别怕。”
他收攏手臂,将她更緊地嵌入自己懷中,下颌輕輕蹭着她的發頂,聲音低沉而堅定,帶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一切有我。我陪你,等你睡着再走,可好?”
“可我舍不得你枯坐着守一夜......”
溫初瑤仰起小臉,長睫輕顫,一滴晶瑩的淚珠懸在睫羽上将落未落。
那副嬌怯依人、楚楚可憐的模樣,比任何言語都更具沖擊力。
她用最嬌糯的、帶着鼻音的腔調軟聲央求,“阿洵...你陪我一起睡吧,求求你了......”
勾魂攝魄的嬌媚與無助交織,徹底瓦解了盛祈年本就搖搖欲墜的防線。
他喉結滾動,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手臂收得更緊,仿佛要将她揉進身體裡,聲音暗啞,“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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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泉韻與林籁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們早已默認了盛家小侯爺在公主心中的分量,未來驸馬之位幾乎闆上釘釘。
但如今竟要留宿...?
饒是有了心理準備,兩人心頭仍不免掀起驚濤駭浪。
隻是此番湘陽之行連陛下聖旨都允準了,她們做奴婢的,又豈敢置喙?
隻能眼觀鼻鼻觀心,悄無聲息地退開,輕輕掩上了房門。
門外廊下,七弦身姿筆挺地值守着,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
她見泉韻出來,低聲問道,“少卿大人可是回去了?”
“早回去了呀。”
泉韻面不改色,答得幹脆利落,眼神平靜無波。
七弦聞言,隻當是自己方才與另一隊侍衛交接事務時未曾留意,便也放下心來。
臨行前,她特意打探過盛祈年的風評。
随行的所有侍衛和官兵衆口一詞皆是贊譽。稱他們泰英侯府乃清流砥柱,盛少卿人品貴重,行事端方,待下寬和。
加之深得聖心、太子倚重、公主傾心,七弦心中那點護衛的警惕,在這樣完美的評價前,也消散了大半。
房内,燭火已被溫初瑤剪得隻剩零星幾盞,光線變得朦胧而暧.昧,将兩人的身影溫柔地包裹在昏黃的暖暈裡。
空氣靜谧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與呼吸。
溫初瑤已換上了一身胭脂雪色的軟煙羅寝衣,輕薄如霧的衣料下,肌膚瑩白勝雪,在昏暗中仿佛自身散發着柔光。
一頭如瀑青絲披散下來,更襯得那張小臉嬌豔欲滴,美得驚心動魄。
盛祈年隻匆匆瞥了一眼,便如同被燙到般猛地移開視線。
心口處擂鼓般狂跳起來,耳根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