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二十年,皇後誕下雙生子,為保其一性命,母家為其隐瞞,将其中一子悄然帶出深宮,另作撫養。
皇後誕下龍子,元帝大喜,立太子,選“芝蘭玉樹”中二字賜名為蘭玉。
另一子送至潇湘,因院落内種遍湘妃竹,其舅取名潇竹。
春和二十九年,丞相之子、皇後胞弟、當朝狀元、陛下舊友-鐘散雪為太子太傅,常伴東宮。
鐘散雪此時也不過剛剛過完加冠禮,雖天資卓越,但前有皇後姊,後有丞相爹,又是直升從一品,簡直是枉顧官場倫法,這難道要是他鐘氏的天下?雖空有名銜并無實權但還是有不少官員勸皇上行事三思,連丞相大人也洋洋灑灑寫了折子上奏,直言惶恐、犬子不堪重任。
元帝卻言:“淮之天資聰穎,既已考取功名入了官場,可不能埋沒了人中骐骥。”
春陽正盛,是鐘散雪當職的第一天。穿過層層宮檐,他見到了那個孩子。
端坐于堂中,還未到課時,卻正捧着書自習。春陽暖,穿透玉蘭樹、打過梨花梢,就撒在了小小的身軀上。毛茸茸的、暖洋洋的…孩子。
“參見太子殿下,下官遲了,望殿下責罰。”鐘散雪在玉蘭庭下跪拜。
“太傅快快請起,時間正好,是本宮起早。”鐘散雪聽見那孩子的腳步聲,那雙雪白的小手,就這樣将他扶了起來。
“謝太子殿下。”
蘭玉第一次見自己的老師,确實是緊張的。聽母後說老師極為年輕,是父皇親指。為了給老師留下個好印象,在鐘散雪來之前,他一直在溫書。終于,那人踏着梨花香來了。他捏書的手緊了緊。老師卻于階下請罪,一身官袍,被日頭照的發亮。
“太傅快快請起…”
他起身,遮住了庭外大半暖陽,笑的如春陽透梨花,身姿如梢上玉蘭立。
蘭玉想:“這樣年輕貌美的人,居然是太傅麼?”
這一整堂課,蘭玉聽的七七八八,零零散散。唯獨記住了,太傅那溫柔的眼睫和酒窩中盎然的春意。
鐘散雪對蘭玉行禮告退:“今日就到此,下官告退。”
蘭玉點頭:“先生慢行。”
于是那人,就踏着梨花雨,走遠了。
春和三十二年,邊疆暴動、元帝突生頑疾,于病榻前召太傅夜談。
“淮之,如今邊疆鎮亂,雍王腿疾,朕竟一時拿不準該選誰。左督将軍世代戰功赫赫在這之前也一直随雍王出征,右督将軍雖家世雖不如左将軍顯赫,但祖上也是世代忠良。”
元帝握住鐘散雪的手:“淮之,你覺得我應該選誰呢?”
鐘散雪拍拍元帝的手,拿起一旁已經溫熱的湯藥來侍奉:“陛下大義,近不失親,依臣看,左右督将軍派去其一都難以兩全,此時的京城更需要二位将軍。臣聞左右督将軍麾下都有骁勇二将,吳曉骁勇善戰,勇氣可嘉,先帝在時曾助左督将軍沖破前陣砍下敵首。右将軍麾下明時善用兵法,可謂奇才。遠不失舉,陛下賢德,可派此二人帶兵前往。”
元帝掩面咳嗽了兩聲,欣慰的說:“淮之懂我。”
鐘散雪微微一笑。
吳、明二副帶兵支援,并長駐南疆,平反暴亂,元帝竟派丞相監戰。
春和三十五年,夏日葳蕤,夏花遍野,皇後薨世,元帝痛心、天下缟素。
再見蘭玉,是七日之後。面色慘白,眼下烏青,身邊沒有侍從,坐在陰影處,像一個沒有生命力的玩偶,室内如同一張血盆大口,就要将他吞噬。
見到他來,才擡起臉,扯出笑意。
“太傅,你來啦。”
門外的侍女一臉愁容,焦急地看着鐘散雪。
鐘散雪快步上去,将孩子攏入懷中:“殿下...下官遲來了。”
懷中的孩子低聲飲泣,肩膀聳動不止:“母後,母後...”鐘散雪的手抱緊了些。
皇後臨終前曾把蘭玉叫去塌前,最後在蘭玉的哭聲中逝世。
不過片刻,太子殿下便輕輕推開太傅:“太傅,我失禮了。”明明眼中還含着淚,固執的不肯擡頭。
鐘散雪蹲坐在地上,從袖中拿出錦帕提蘭玉拭去殘淚,柔聲道:“殿下還隻是孩子,不必在淮之面前壓抑情緒。”
蘭玉嘴角立馬耷拉下來,像一個真真正正的孩子,埋在鐘散雪懷中,嚎啕大哭了起來。
鐘散雪心中酸楚,霎時也紅了眼眶。撫摸着太子的脊背:“殿下,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