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是蘭玉在鐘散雪懷中睡去,小臉哭的紅撲撲的,口裡還喃喃喊着母後。鐘散雪腿都跪麻了,喚來在門外的侍女:“小菊姑娘,請打水來吧,殿下累了。”
鐘散雪擦拭了蘭玉的淚痕,用茶水替他潤了嘴唇,抱起蘭玉,跪立了會兒讓血液循環,才有些艱難的站起身來沖侍女小菊一笑:“殿下年幼,今日之事,還請小菊姑娘慎言。”
明月似弓弦,夜空如洗,沒有半點星子挂着,鐘散雪指間捏的發白,面若冰霜,與平時好顔色格格不入。
鐘散雪出了東宮,一個人靠着牆角走着。宮裡的巡邏侍衛見了,大多都低頭喚一聲“鐘大人”便走了。
鐘大人受皇上寵信,皇上患病後,更是常夜半被喚進宮中侍疾,皇上允許他在宮中随意走動,所以不曾有人攔過。
夏花華蓋,晚風一陣陣吹過冗長的宮牆,帶來遠處的花香。
“啊喲!”一個身影撞在了鐘散雪懷中。“大人饒命!奴才着急回宮一時沒看道兒!”聲音稚嫩。
鐘散雪吃痛揉揉心口:孩子?是哪位娘娘宮裡的小太監?
他眉頭施展一笑,眼角溫柔:“無妨,莫要在宮道上奔跑了。快去複職吧。”
那孩子仰起頭來燦爛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多謝大人!”
隻是這一笑,鐘散雪就愣在了原地。夏夜不改熱,他卻驚出一身冷汗,汗毛豎立,夜風吹卷起他的心,緊緊勒的不敢呼吸。
“留步。”他亟亟轉身,向前行了兩步。
可那小公公非但沒留步,還加快了步伐。鐘散雪管不了那麼多了,小跑着就追了上去。
半大的孩子,腳上功夫卻勝過鐘散雪這個成人。不消片刻,便被引來一處竹林。
鐘散雪亂了方寸,暗惱自己心急中了套,竟看見那張臉後一股腦跟了上來。
他不知深宮中還有這樣一小片竹林,更莫說這一處院子。他記得,這方向分明是冷宮!?
鐘散雪擡袖擦汗,慢慢向裡走着,打量着這處不大的院落。忽然,假山下有一處衣角拖動着,像是在極力隐藏自己。
鐘散雪眉頭緊鎖,走到假山外輕聲道:“小公公,我并無惡意。還請放心。”
明明還帶着剛剛快步的微喘,聲音卻還是如石上流水,緩和而清冽。
那孩子好像是真聽了進去,猶豫兩步便跪倒在鐘散雪跟前。
“大人饒命!”
鐘散雪有些惱怒,又心生恐懼。下了決心去看這孩子的臉,手竟凝在空中,一時半會不上不下。他心中惶恐又焦躁,甚至能隔着皮肉感受到如雷的心跳。
許是見鐘散雪半晌未語,那孩子竟又擡起頭,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大…大人?”
這一眼望的鐘散雪措手不及,踉跄兩步。平日舒展的眉緊緊蹙在一起。他發了狠,蹲下抓住那孩子的兩頰。
鐘散雪不想為難他,便單刀直入:“你打扮成這副樣子?”鐘散雪面上不顯,語氣卻已十分尖銳。
那孩子居然哇一聲哭了出來。
身後竹花開的火熱,燃的鐘散雪胸悶
鐘散雪将他臉撒開:“你要演多久?”
那孩子收了哭态,一雙眼死盯着鐘散雪:“這兩年為什麼不來看我?”
尤有桔扯着他的手就要走,一臉陰沉:“潇竹,我不管你怎麼翻過重重禁制進來的,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不想說第二次。”
潇竹開始還犟着向後退,看鐘散雪真生大氣了便順從地跟着走。真像個小太監般跟在身後。
“看你真的是長本事了,在外橫行慣了,也是長了翅膀覺得自己可以飛了。”
“我沒有,師傅你兩年沒來看過我,我想你想得緊。”
“宮中這麼多事我忙都忙不過來,能有空去潇湘找你?你若不聽話,我便再也不去了。”
“徒兒知錯。”潇竹點點頭,露出一個明豔的笑容。
和蘭玉相似的臉,笑的那樣燦爛,而今日注定不是一個喜日,他心中又酸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