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走近了,看着揮拉着婉的手腕,婉則頭發淩亂,領口破損,心裡一股怒氣上來,也不說話,把自己的披風解了下來罩在婉的身上,然後直接把婉拉到自己身邊。旁邊的容看到是當今魯國國君早吓呆了,直接兩膝跪地,大呼饒命。允依稀記得見過這男子幾面,卻記不真切他的身份,他冷冷地對揮說道:“斬斷這人雙手。”
容一聽這話,忙哭到:“大王,我是敏夫人的堂弟,求大王饒命,我知道錯了。”
“仗勢欺人,更罪上加罪,再挑斷他的雙腳。”
兩個侍衛聽令,上前拉着容便要拖走。婉眼見着這人就要因她失去雙手雙腳,顧不上多想:“大王,此人是敏夫人的兄弟,大王切莫為了此事傷了您和敏夫人的感情。”
允不可思議地望了望婉,那人剛剛差點非禮了她,她居然還替那人求情。但見婉眼色真切,他思量了一會說道:“既然是夫人替你求情,那就改為四十大闆吧!揮,要記得當衆行刑,讓大家也看看目無王法的下場!”說罷,攬着婉朝另一輛馬車走去。
上了車,外面的喧鬧頓時隐匿了。婉心裡卻早已千轉百折,今日之事自己必定是要受責罰的,但願允念及她的齊國公主身份,不要治太大的罪過,更不要牽連到阿嬌和阿房。
她左右思量,正欲開口,卻迎上允難以琢磨的表情,她頓時失去了勇氣,卻不知允此刻的心情也是五味雜陳,更甚于她。
這幾個月他一直沒有去過鳳藻宮,像是回避着什麼似的。這次春狩,按身份他原應帶着婉的,可是陪他出行的卻是敏,她心裡可會埋怨自己?
她身為一國正妃,甯可偷偷溜出宮,也不向自己開口,心中對自己是疏離還是怨恨?
剛剛看到她衣發淩亂,被人當街羞辱,他忍不住想殺了那個人,盡管那人自稱是敏的家眷。
無論如何,她既嫁到了魯國,他都要護她周全的,更何況他心中早已無法再忽視她。“以後你若想出宮,盡管來找我即可,我可以帶你出宮;若我不得空,也可以派侍衛護你出宮。”允柔聲說道。
婉似被驚到了,這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責罰。她沉默着,不知如何應對,這一切落在允的眼裡,便更多了幾分心疼。“剛剛可是吓着你了?那人沒有傷到你哪裡吧?”
婉搖了搖頭。允停了一會,又說道:“這次春狩,原本我應該帶你出去的,隻是想到路途颠簸,我。。。”
“不要緊的,大王和敏夫人情意深厚,這是宮裡都知道的。大王身為國君,還能堅守初心,婉隻有欽佩,不會有任何抱怨。大王放心,我一定安守本分,不會打擾您和敏夫人的生活。”
婉下了決心,決定還是要表明立場,以換得一些自由來。這話落在允心上卻是說不出的滋味,酸澀中又夾雜着幾分落寞,她對自己竟是這麼的不在乎,比他想要的疏離還要疏離。他突然覺得車内的空間如此逼疚,準備起身下車。
“大王” 一聲呼喚讓他又突然生出無盡的盼望。“什麼?”
“剛剛大王說的話還作數嗎?如果我想出宮,可以自由出入?”
“我會派兩名身手好的侍衛受你差遣,若想出宮,讓他們跟着就行。”
“當真,那我就這裡謝過大王了!”婉未料今日因禍得福,激動得忙作揖道謝,誰知可巧馬車此時颠簸了一下,婉一個踉跄,整個上身撲在了允的身上,允來不及多想,緊緊扶住了撲過來的婉,正好迎上婉那雙水光潋滟的杏目,他轟的一下子感覺渾身燥熱了起來。
待車子穩定,婉連忙從允身上起來,離允稍遠處鎮定地坐了下來,隻是臉連着脖頸都泛起了一層紅暈,這些落在允的眼裡,心也忍不住狂跳起來。兩人都不再說些什麼,靜靜聽着車外的喧鬧聲慢慢淡了下去,原來是到魯宮了。
駕車的小臣看允沒有吩咐,便使了使眼色詢問允的貼身侍臣,這侍臣名叫陶五,約莫十幾歲年紀,是去年才到永安殿伺候的,因為聰明伶俐頗得允的心意,便升了職位,專門負責允的飲食起居。陶五想了一想,朝鳳藻宮的方向努了努嘴,馬車又吱吱呀呀朝鳳藻宮去了。
馬車停立住,允先下了車,并把胳膊借給了婉,婉不好推辭隻得扶着允下了車,正準備告辭話語,誰知允竟拉着她直接走進了鳳藻宮。
宮裡十分安靜,殿門大開着,春日的風吹進殿裡,房檐下垂着幾串貝殼串成的風鈴,發出細碎的音樂。“是你做的?” 允端詳着風鈴問。
“是我讓大力去集市上買了串起來的。”
走進殿裡,有淡淡的花香飄過,大殿的幾案上、角落裡擺着各式春日的花。允被這花香吸引,走到幾案前,卻發現上面攤着一張大大的羊皮,上面彎彎曲曲的圖形,有山川河流,有城郭隘道,竟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魯國地圖。
他心中一緊,莫非是婉要了解魯國地勢,暗中做齊國探子?面上仍是不動聲色,輕輕問道:“夫人怎麼對這地形圖感興趣?”
婉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既已嫁入魯國,便是魯國子民。閑來無事,便想多看看我魯國是什麼樣子的。
可惜看各地地志總有些不清不楚的,若加上這魯國地勢圖,便清楚了不少。我魯國上有魯山、沂山,下有蒙山、尼山,左有泗水,處處是好山好水,若有一日,可以親自用腳丈量這山水,那就更是難得了。”
允心裡卻是莫名震動,這地圖他日日夜夜不知看過多少遍,這是父王和息姑傳下來的版圖,在他的手裡,他能讓這山山水水繼續穩固嗎?能讓這版圖繼續擴張嗎?能讓這版圖裡的百姓吃飽飯,過好日子嗎?
他也想過要走遍這山水,可惜他繼位後都三年了,這三年裡他都在忙些什麼呢?削弱舊臣,提拔新人?廣結盟友,安定疆域?和齊國聯姻,找一個最強大的靠山?
似乎朝内朝外,有數不盡的事需要做,但離他的初心是更近了還是更遠了一些呢?他的心願今日由這樣一異國少女說出,簡直不啻于一聲驚雷。
“你說得對,我魯國好山好水,是要用心丈量,用心耕耘。若我要走遍魯國,不知夫人可願結伴同行?”
“這,”婉不防備允會說出這樣的話,斟酌了一下說到:“大王日理萬機,若是出訪,必有任務在身,婉就不叨唠大王了。
此時已到午飯時間,隻見兩個侍女已經在準備飯食了。允幾乎沒有來過鳳藻宮,兩個侍女緊張得不知道準備什麼食物,匆忙裡隻能把各種時令蔬菜、瓜果都準備了一些。
允看着那些美食,五色缤紛,甚是誘人,隻待坐下來享用。婉卻察覺不到允的心思,說道:“侍女們不知大王今日會到訪,不曾做什麼準備,粗茶淡飯難以招待大王,望大王見諒。”
允讪讪地笑了笑,“我還有些要事處理,就不叨唠你了。”說罷,便轉身離去了。倒是陶五有些摸不着頭腦,忙小碎步跟着馬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