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我本不該牽扯你進來。”他聲音低沉,帶着幾分遲疑。
裴彥知仿佛在權衡着什麼,眸色幽深,他本就俊朗的面容如今愈發帶着一股子堅韌。他轉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此事不隻牽涉宅中,恐怕并非夫人所想見。”話到此處突然頓住。
“蘇宥棠,我能相信你嗎?”裴彥知忽然擡眸,目不轉睛地望向她。
蘇宥棠聞言深吸一口氣,對他緩緩一笑,“我早就是局中人了不是嗎?”
燭火在兩人眼中跳動,似在人心中燃燒,她嫣然一笑,“裴大人,你可放心将後背交給我。”
裴彥知帶着蘇宥棠走向紫檀書架,看向一旁的仙鶴雕花燭台,向左旋轉了兩圈半,又拿着書架第三層的青瓷海棠雕花瓶向右旋轉一圈,“咔哒”一聲,書架後露出一個八卦鎖暗格,他摘下随身的白玉扳指嵌入其中,暗格應聲而開,“你用鑰匙可以打開。”他說話帶着幾分小心翼翼。
他從暗格中取出密函,将密函遞到她面前,燭光下可見上面蓋着官印。蘇宥棠剛要接過,就聽到頭頂幽幽傳來裴彥知的聲音:“看過這個,可就再難抽身了。”
蘇宥棠拿過,緩緩展開,是一張泛黃的素絹,密密麻麻的朱砂标記呈現在眼前,“這是我栖棠院的格局?”
他拿茶水一浸,這素絹上原本的墨迹竟消失了,露出底下真正的标記。
蘇宥棠大吃一驚,“這是西北布防圖?”
裴彥知眸色漸深,“不隻有西北的,這是整個北境的布防圖。”他指着各處介紹着,那些她日日經過的尋常景緻,竟都暗藏玄機。
“這是你院中的砂石路旁擺着的花盆,它代表着西北三十城的暗樁分布,院中的燈籠燈籠指西南沿海的暗樁,這裡記着駐軍的輪崗時辰,草叢中的鵝卵石路是糧草的運行線路……”
蘇宥棠像是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前世明溪老抱怨院中的燈籠、花盆位置又變了。
“怪不得明溪老說花樹總被移栽。”
“可是,前幾日我新栽了玉蘭樹,”蘇宥棠慌張的說道,她不知她的庭院改動竟會影響這麼多。
“無妨,我在那新建了騎兵營,園中的花盆和燈籠每四個月變更一次位置,因為暗樁在變。如此就算丢了,旁人隻會當是你院中的分布圖。”裴彥知說罷便将其重新卷好,指尖在燭台下輕輕一按,暗格便合上了。
坐下給蘇宥棠重新沏了杯熱茶,她以為蘇宥棠害怕了,“可是後悔了?”
“并未。”她望着燭火,“我是在想你起初就知道林氏有問題,所以才特意帶回府裡嗎?”
裴彥知低頭沉思,半晌,他低聲道:“不是,起初确實有着少時的情誼,她家未出事前,我還是個寒門書生,我們曾私定終身。”
他的面容在搖晃的燭火中顯得格外清晰,“若不是丞相要挾我娶你,或許現在的裴夫人确實該是她。”
“所以母親罰她跪祠堂,你同我大吵的時候是真心護着她,那時還未發現她有問題。”蘇宥棠思索後确信道。
“不錯,當初将她帶回時我并未起疑,隻當她知道布防圖一事另有蹊跷,直到陛下犒勞軍中将士那夜,我醉酒撞倒了香爐,夜半時分做噩夢突然驚醒,聽見她起身在我衣袍裡翻找着什麼,那時我才真正起了疑心。”
裴彥知喝了口茶,“我随身攜帶的隻有這枚扳指、玉佩和暗格鑰匙,那夜賓客衆多,為了以防萬一,我便把鑰匙收在了書房。後來為了試探她,換了把柴房的鑰匙帶在身上,那夜我閉眼假寐,她竟将鑰匙的樣式臨摹了下來。”
“所以你輾轉反側一整夜,還是覺得我最可信。”她俏皮一笑,“第二日一大早,就把鑰匙塞給我了?”
裴彥知已許久未見她這樣活潑了,仿佛是未出閣前那個叫他“彥知哥哥”的小姑娘,“隻是到現在,林氏這條線也沒串起來,倒是你今夜這番話點醒了我,若不是同一人的話,那就說得通了。”
裴彥知斂了神色,“林氏和茂哥兒背後并非同一人。”
蘇宥棠贊同的點點頭,“茂哥兒身後應是東宮才對。”
裴彥知撐着臉倚在書桌前,打量着蘇宥棠,從前她可是絲毫不在意朝堂之事,如今倒是……他正在心裡嘀咕着就聽見她淺淺開口了,“太子……就不必說了。東宮雖勢大,可除了皇後娘娘身後的劉家,确無實實在在的根基可言。最重要的是,太子黨竟沒有武将。”
蘇宥棠摸索着玉佩的紋路,“父親貴為當朝丞相,卻始終未表明立場,除太子外,三表哥德才兼備,本該是儲君的不二人選,如今我與你成婚,太子若拉攏裴家,倒叫父親更難選擇了。”
她起身站在書桌前,步搖随之輕晃,“若父親支持三表哥,便是将我這個剛出嫁不久的女兒置于不顧,若支持東宮,又辜負了母親與姨母之間的情誼。這般兩難,也唯有保持中立了,太子這可是一箭好幾雕啊。”
“你為何說茂哥兒背後是太子設局而非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