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宥棠退後的步子猛地一頓,僵在原地,指尖猛地掐進掌心,留下一道血痕,聲音平靜的可怕,“謝殿下提點。”她屈膝行禮,帶着秋檀急忙朝金銮殿走去。
“你進去找姨母,說我在瑤華宮等……”話音未落,蘇宥棠搖搖頭,她語速極,“不行,你去告訴老爺,我憂心父親病情,先行一步回相府了。”
秋檀剛走兩三步,金銮殿裡驟然響起貴妃貼身宮女芳歇的叫喊聲。
“快來人,傳禦醫,貴妃娘娘吐血了!”
秋檀聞言迅速轉身,臉色煞白,“小姐?”
蘇宥棠瞳孔驟縮,指尖又狠狠掐進肉裡,掌中留下一道新的血痕。她死死盯着金銮殿大開的殿門,裡面人影晃動,隐約可見人群圍攏在貴妃席前。
是太子?還是皇後?下手這般快!
秋檀還未反應過來,蘇宥棠已提起裙擺沖進殿内,林姨娘看見蘇宥棠的身影霎時眉頭蹙起,同太子在偏殿……之人是誰?
宮燈将皇後衣袍上的鳳紋照得流光溢彩,她扶着王嬷嬷的手剛要起身,忽聽得右側傳來瓷器碎裂聲,貴妃捂着喉頭癱軟下去,唇角溢出的血迹與她眉間的花钿形成鮮明的對比。
片刻後,秦公公帶着急急趕來,六皇子蕭瑾聿去而複返,“諸位大人,今夜宮宴到此為止,都散了吧。”他聲音不疾不徐,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
滿殿嘩然。
有大臣想要開口詢問,卻在觸及六皇子冰冷目光時噤若寒蟬。
秦公公适時上前,手中拂塵一掃:“諸位大人,請——”他行至裴彥知面前,“裴将軍,裴夫人憂心娘娘身體,您還是早些回府吧。”
何宜診脈的指尖還懸在貴妃腕間,他垂眸避開六殿下凝望的目光,脈象虛浮無力,血呈黑褐色半月前淑妃小産後的醫案筆鋒如出一轍,連“氣血兩虛”的墨團暈染都分毫不差。
曹嬷嬷身着绛紫色宮裝,鬓發梳得一絲不苟,從殿外疾步而來,腰間懸挂的對牌随着動作輕晃,“奴婢參見皇後娘娘、六殿下。”她福身行禮,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貴妃桌前的狼藉。
秦公公上前一步,拂塵輕甩,“娘娘,曹嬷嬷是陛下派來查問此事的。”
皇後面上帶着雍容的笑意,“既是陛下旨意,本宮自然配合。”
何宜何太醫上前回話,“禀六殿下,秦公公,貴妃娘娘之狀是中毒無疑,隻是這毒好似是鸩陰散。”
秦公公拖長的尾音像根銀針,“鸩陰散?可是淑妃娘娘曾……”
“正是。”何太醫正在寫藥方的手頓了頓。
蘇宥棠站在原地未動,殿中之人都看向了六皇子,他轉向身後的沉舟:“差人回府,咳咳……,将我平時食用之藥拿來。”
六皇子似在思考,微微開口,“何太醫,這……可同我母後當年一樣?”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何宜曾是淑妃的禦用太醫,如今卻在貴妃宮中當值,他聞言身形亦是一僵,“回殿下,貴妃娘娘所中之毒猛烈,與淑妃娘娘當年的症狀确有幾分相似。”
話音未落,皇後猛地拍案而起,“何宜!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淑妃當年且不說沒查出下毒之人,如今,倒是又惹得後宮人心惶惶了。”
蕭瑾聿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一方素帕掩唇,他擡眸,眼底寒芒如刃:“母後何必動怒?”
秦公公心有疑惑道:“為何貴妃娘娘此次毒發如此之快?”
“臣查看了貴妃娘娘的酒盞,且無潑灑痕迹,應是一杯盡飲。淑妃娘娘當年懷着六殿下,食用之物皆是淺嘗辄止,且娘娘孕期以來,便頻頻孕吐,想來是因為食用劑量少又多有吐掉之緣故。”
金銮殿外忽然傳來一聲尖叫,殿中之人循聲望去,隻見太子側妃周妙瀾手染鮮血,跌撞着朝着皇後座前奔來,她揚起慘白的臉,精緻的妝容被淚水打濕,花的不成樣子,她哭喊道:“母後,您要替兒臣做主啊!太子殿下竟與那舞姬在偏殿行苟且之事。”
周妙瀾越說聲音越低,“兒臣……兒臣情急之下便拔劍刺向那賤婢,現下殿下要休了兒臣……”
皇後聞言,臉色驟然一沉,她緩緩起身,鳳眸微眯,聲音裡透着寒意:“好一個太子,竟敢在宮中如此放肆!”
她轉頭看向瑟瑟發抖的周妙瀾,冷聲道:“你先起來,此事本宮自會為你做主,太子如今身在何處?”周妙瀾抽泣着擡起頭,“母後……殿下在宣政殿。”
皇後擰起眉頭未再多言,隻對下首的的曹嬷嬷說道:“曹嬷嬷,本宮要去宣政殿,這邊就勞煩嬷嬷費心了。”
周妙瀾還未反應過來宮宴上發生了什麼就被皇後的人帶了出去。
宣政殿的門被推開,皇帝陰沉的面容映入眼簾,殿中跪着神色複雜的太子。
皇後上前行禮,還未開口,皇帝語氣不悅:“皇後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