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密信上太子要的秘制毒藥嗎?”永甯帝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瓷瓶,通體瑩白,幾粒藥丸從瓶中滾落,“皇後用在了朕的身上。”
蕭瑾聿聞言立馬從紫檀椅上站了起來,“什麼毒,龍體可有損傷?兒臣說不定有解藥。”聲音裡帶着罕見的慌亂。
“密信呈上來那一刻,就派人盯着景陽宮了,那藥早換了。”
永甯帝見蕭瑾聿松了一口氣,皇帝忽而低笑出聲,他行至蕭瑾聿身前,在兒子肩頭落下一掌,這一拍力道很輕。
“瞧瞧,同樣是朕的骨血,有人巴不得朕早登極樂,有人卻實打實惦記着朕的安危。”
片刻後,淩安現身,站在殿中,“說。”皇帝坐回龍椅,沉聲道。
“那宮女收了一百兩銀子,招供說有人安排她在殿外候着,隻要蘇宥棠出來,便将酒水潑灑到她身上,引她去偏殿更衣。”淩安聲音裡帶着的怒意已壓下許多,好一個太子……若此計得逞,失去名節的可就是他妹妹蘇宥棠了。
“所以太子此計,是将主意打到了蘇宥棠身上。”蕭瑾聿臉色愈顯蒼白。
永甯帝指尖輕叩龍案,“和裴彥知和離後,入主東宮……”皇帝突然冷笑一聲,“這樣明澹為了女兒就不得不成為太子的人。”
“父皇,還有一事,蘇相遇刺那日,被抓的東宮探子已在诏獄招供,行刺一事,确是太子親自籌謀。”
淩安從袖中抽出認罪書,擺在皇帝面前,帶着一絲似有似無的血腥氣,“箭支由太子别院管事于黑市購得,銀票上還印有東宮的标記。”淩安補充道。
“去查吧。”永甯帝背手在宣政殿踱步,“查個水落石出。”
瑤華宮中,沉水香混着藥香在殿中萦繞,四名身着藕色宮裝的侍女正為貴妃更衣,她們有條不紊地輕輕褪下沾了血迹的宮服,那衣襟上的血迹依然呈黑褐色,貴妃謝疏雲面色蒼白,像一朵凋謝的牡丹。
大宮女芳歇扶着貴妃的手微微發顫,六皇子府送來的解藥雖讓她轉醒,但到底是傷了些身子。
“陛下駕到。”殿外宮人的禀報聲刺破了殿中的寂靜,随着這聲高呼,衆人齊齊跪地,永甯帝身着龍袍,大步踏入殿内,他目光如炬,徑直走向床榻上中毒的貴妃。
隻見貴妃面色慘白如紙,唇色發紫,“陛下……”
貴妃初進宮時,便是争強好勝的性子,誕下三皇子後,更是鋒芒畢露,事事都要壓人一頭,可随着三皇子漸漸長大,這孩子竟愛研讀《齊民要術》、《貞觀政要》、《鹽鐵論》……與禦書房大學士争論漕運水閘的位置安放、禍亂後如何防治瘟疫……對儲君之位毫無野心。
她也曾苦口婆心的勸谏,三皇子卻說:“母妃,若連百姓尋常生活都治理不好,那當天子治理誰?”
每當旁人提及太子之位,他總是笑着搖頭,貴妃終于慢慢放下執念。如今的她,褪去了年輕時的張揚,日日在佛堂焚香誦經,眉眼間盡是從容沉穩。
“陛下……為何?”貴妃攥着皇帝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秦公公見狀帶着宮人們紛紛退下。
“烨兒如今遠在西北,頂着烈日治理戰後的城池,每日隻睡幾個時辰,連給臣妾的信上都在說種出的莊稼夠幾戶人家食用,百姓有食物了……”貴妃越說越委屈,眼淚忍不住的奪眶而出。
永甯帝伸手想替她擦掉眼淚,卻觸到她臉頰上珠串一樣的淚滴,涼得讓人心驚。
“連這樣的烨兒……都容不下麼?這哪裡還有半分争儲的心思?為何皇後還不肯放過臣妾?”皇帝看着今日宮宴還明媚豔麗的人兒,如今成了這般模樣,甚是心疼。
“疏雲。”皇帝突然喚她閨名,“慎言,朕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她置若罔聞,自顧自地說道:“滿宮都在傳,說妹夫遇刺那日,是太子的手筆……”
謝疏雲尾音陡然發顫,淚水混着脂粉在慘白的臉上暈開,“陛下,臣妾妹妹日日以淚洗面,就因為蘇家是中立,如今便要遭此大難嗎?您叫臣妾如何自處啊?”
“傳曹嬷嬷。”永甯帝朝着殿外下令。
不過半盞茶功夫,殿外便傳來穩重的腳步聲,“老奴參見陛下、貴妃。”曹嬷嬷的聲音沙啞卻有力。永甯帝親自上前虛扶了一把,“嬷嬷不必多禮。”這是連皇後都沒有的待遇。
曹嬷嬷從懷中掏出一布包,攤開來是一支鳳钗,她推至皇帝面前,“老奴帶着您要的東西來了。”
“嬷嬷這是何意?”貴妃不解,疑惑地問道。
曹嬷嬷拿起,從钗頭部位一擰,竟分成了兩半,将其中粉末倒出,“老奴已差何太醫瞧過了,正是鸩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