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在前廳坐立難安,正焦急地絞着帕子,忽見自家小姐從疾步而來,發間金鳳钗的流蘇淩亂地晃動着,這是白芷從未見過的失态。
“小姐……”她剛迎上去,就被冰涼的指尖攥住了手腕,驚歎道:“怎得這麼涼?”
蘇宥棠将瓷瓶緊緊握在掌心,“走。”這個字像是從齒間擠出來的,她回頭看了眼書房方向……
白芷突然發覺蘇宥棠的手在發抖,眉頭緊蹙快步跟上。
回到裴府後蘇宥棠匆匆行至秋檀屋中,裙擺帶起一陣微涼的風,明溪慌忙起身,“小姐回來了!”聲音裡掩不住的欣喜。
秋檀費力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裡,看見蘇宥棠心不在焉的神色,“你且趴着。”蘇宥棠聲音啞的厲害。
她看向秋檀的後背那仍然在蠕動的蠱蟲,從懷中掏出一把精緻小巧的匕首,深呼一口氣,手輕輕按在秋檀肩頭:“忍着點兒。”
匕首精準地将蠱蟲處劃開,黑紅色的血液流出,瓷瓶傾斜液體倒入傷口處,拱起的蠱蟲劇烈抽搐着,幾條鮮紅色的蠱蟲從傷口處爬出,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便僵直不動失去了活性。
秋檀敏銳地嗅到一絲龍涎香的氣息,這是獨屬于那位殿下的熏香。
明溪在一旁看的臉色煞白,蘇宥棠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手中瓷瓶上還殘留着蕭瑾聿的血迹,剩餘的液體映出她複雜的心緒。
明溪怯生生地遞了幹淨帕子過來,蘇宥棠擦幹淨血迹,将瓷瓶收入袖中,忽然想起蕭瑾聿說的“鐘情。”心頭沒由來的異常紛亂。
“好生照看着。”她輕聲吩咐道,走出房門時,秋風拂過,她擡手将額前散落的碎發别到耳後,她下意識地扶住雕花門框,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僵硬得厲害。
白芷發現了蘇宥棠的不對勁,“小姐許是一日未用膳,不如先在此歇息片刻,奴婢去……”白芷話音未落,忽見蘇宥棠身形一晃,她慌忙伸手去扶,卻未來得及接住她的身子,她跪在地上,扶起蘇宥棠的身子。
“小姐!小姐!”白芷的驚呼驚動了明溪和秋檀,明溪急忙從裡屋跑出來,立即變了臉色,“快來人呐!夫人暈倒了!”
秋檀聽聞蘇宥棠暈倒了,強撐着從榻上爬起,傷口崩裂也顧不得,她踉跄着撲到門邊,“别喊,先别……喊。”她氣若遊絲,指尖搭在蘇宥棠的手腕上,瞳孔微縮,“小姐的脈象浮亂如麻,可是受了極大的刺激?”
明溪開口問道:“可要開藥?我這就去熬。”
秋檀歎息:“小姐是……心病,喝藥沒用。”
秋檀支起身子,背上的傷口浸透了包着的布條,她看向白芷,“今日在六皇子府,可發生了什麼?”她聲音嘶啞得厲害。
白芷慌亂地直搖頭,“我不知,小厮說讓我在前廳候着,小姐獨自去的,但是小姐出來後,神色慌亂……”
秋檀忍着劇痛,朝白芷說道:“把玉佩拿下來。”
白芷一把扯下握在手裡,秋檀接着說道:“你悄悄去六皇子府……将此物交給門口小厮,就說小姐暈倒了。”
“這……合适嗎?”白芷雖管家穩重無比,此刻卻方寸大亂。
“快去。”秋檀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明溪突然奪過玉佩沖了出去,“我去!”
秋檀又望向白芷:“你去将栖棠院中的下人先遣走,待明溪回來将小姐擡回榻上。”
她每說一個字,唇邊就溢出一縷血絲,“再将西廂房收拾出來,今晚我宿在那。”
白芷會意,立刻抹了眼淚起身,去秋檀榻上扯了床新被子墊在蘇宥棠身下。
蘇宥棠覺得自己墜入了深不可測的寒潭,她的周遭一片寂靜,記憶的碎片如走馬燈般在眼前浮現……
林姨娘塗着蔻丹的手捏着她的下巴,“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突然那人身形扭曲變成了大婚前的裴彥知,同她執手許下“此生定不負你”的承諾,可燭火一滅,場景已變成林姨娘進府那日,他站在廊下,眼底如寒霜再不見半分溫情。
忽然“吱呀”一聲,兄長蘇宥桉推開了她的房門,見她偷吃桂花糕吃得滿嘴碎屑,“小宥棠,再吃牙就掉光了……”
再一轉眼,她跌入陌生的廂房,渾身無力地躺在錦被間,蕭瑾聿玄色的衣擺掃過門檻推門而入,他緩步走近,用匕首将手指割破,鮮血順着修長的手指滴入她的唇中,他熟練的仿佛已經重複過千百次。
耳邊突然響起明溪撕心裂肺的喊聲,“小姐醒醒!”前世咽氣前的畫面在意識裡驟然清晰,而她卻像是漂浮在房間上空,旁觀着這一切。
他行至跟前,執起了她的手,是那雙幾乎沒有溫度的手!竟然是他!
蕭瑾聿手握長劍,穿透林姨娘胸膛的瞬間,血液飛濺在他月白色的衣擺上,如落入雪地的妖異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