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你認真地看着他，星光在你眼中明明滅滅，“如果……如果一個人，你一直以為很了解、很信任的人……突然做了些讓你完全無法理解，甚至無法接受的事情……你會怎麼辦？”

你像是在問他，也像是在問自己。

而德拉科顯然沒料到你會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他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困惑，随即又被更深的陰郁所取代。他沉默地看着你，掂量着你此刻指出的對象是不是他自己。

然而你隻是見德拉科沒有回答，便自顧自地接着說了下去：“我……我前幾天，去了一趟阿茲卡班……見了我父親。”

“什麼？你……！”德拉科望向你的灰色雙眼瞬間被震驚填滿，甚至還有難以分辨的驚懼。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又忽然全都吞了回去——他的父親盧修斯·馬爾福也在那裡，但他從未想過，或者說不敢去想象在監獄和父親再會的場景。

而你這個在他眼中總是有些天真又有些固執的女孩，竟然獨自去了那種地方。這讓他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嘲笑你的不自量力，還是心疼你的執着。

“你知道他和我說了什麼嗎？”你每吐出一個字，都像是在撕扯自己的傷口，但你還是說了出來。“他說，和我母親結婚，隻是因為需要一個血統純正的妻子，為了延續莎菲克家的血脈。”

德拉科臉上的震驚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複雜到讓你感到陌生的神情。

“很多純血家族都是這樣。”他移開了視線，然後平靜地說道，陳述着早已被镌刻在血脈裡的冰冷事實，“為了家族和純血統的延續……有時婚姻确實會被視為責任和策略。”

他的話像一把冰冷的鑰匙，插入了你混亂的心緒之中——你明明知道馬爾福家族的立場，也知道德拉科可能隻是在複述他從小到大耳濡目染的規則，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你們都是這種規則之下的産物和受害者。

可是，在此刻，當你正攤開自己血淋淋的傷口，最需要一句簡單的安慰，或哪怕隻是表示理解的眼神時——德拉科卻能用如此冷靜，也不帶任何個人情感色彩的口吻，來分析發生在你身上的悲劇。

“所以……為了所謂的家族和血統，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的妻子說成是……一個錯誤？”講到這，你的聲音裡不自覺地帶上了哽咽。“那是我母親！她不應該像是被看做……生育的工具！”

德拉科聽到你這帶着哭腔的控訴，才終于轉過頭，用那雙灰色的眼睛在暗夜中望向了你，裡面像是盛着辨不清色彩的混沌之海。

有那麼一瞬間，他那倒影着你身影的眼中，似乎也掠過對自己早已失落的純粹的渴望，随之而來的，卻隻是更深的疲憊與空茫。

“克拉拉，這個世界本來就沒什麼道理可言……”德拉科的語氣裡帶着難以察覺的自嘲，“有時……為了更大的利益，犧牲是不可避免的。你以為古老的純血家族憑什麼能延續至今？靠的是審時度勢，是權衡利弊，是……在必要的時候，做出不容質疑選擇，走上對自己最有利的道路。”

“最有利的道路……”你小聲複述着，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失望和清醒的嘲諷，“是指像食死徒那樣，為了力量不擇手段，随意剝奪别人的生命、摧毀别人的家庭，抛棄一切情感和良知嗎？”

你沒有料到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話，就像一面鏡子，無情地映照出了德拉科·馬爾福最不願去意識到的部分，強烈的自我憎惡蔓延開來，鞭撻着他僅存的良知。

他像是被你的話燙傷了一般，猛地從欄杆邊直起身，那張原本就蒼白的臉泛起了一種接近病态的潮紅。

“你以為你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相嗎？克拉拉·莎菲克，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高尚？”

德拉科的聲音帶着被看穿後的狼狽而變得尖銳，完全失去了平日裡那種刻意維持的優雅和從容，

他向着你逼近了一步，那股帶着壓迫感的冰冷氣息瞬間将你籠罩。

“别忘了，你也是純血家族出身！”

德拉科試圖用這些陳詞濫調來攻擊你，可他刺傷你時，卻也穿透了他自己。

“你告訴我，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哪一樣不是建立在你最厭惡的事物之上？你享受着純血家族帶來的蔭庇，卻反過來唾棄那些讓你能安穩站在這裡的根基！你是想當純血叛徒——還是說，你隻是愚蠢到根本看不清這個世界的真相？”

你瞬間被他這番颠倒黑白的指責和理論沖擊得說不出話。

德拉科毫不留情地将你那剛剛因為父親而破碎不堪的世界，再次撕開一道更深的裂口。

你想反駁，想告訴他這根本不是一回事——純血的身份不代表就要認同那些肮髒的手段和冷酷的價值觀。

但你看着他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和他那副被逼到絕境後，不惜用最傷人的話來武裝自己的姿态，所有的話語都如梗在喉。

确實如他所說，莎菲克家族在魔法界也有着悠久的曆史和一定的地位。可你從未深究過體面的背後可能隐藏着什麼，此刻被德拉科如此直白地揭開，也讓你感到無地自容的羞恥和無力。

看到你這副失語的模樣，德拉科眼中的瘋狂似乎消退了些許，他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聲音也低了下來。

“你之前說……要我别對你撒謊。”他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的笑容，語氣充滿了諷刺，“這就是我的實話，克拉拉。”

你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想回擊他那些荒謬的指責，想告訴他純血的身份不該成為作惡的通行證……但所有的話語到了嘴邊都化作了無聲的歎息。

因為，你不知道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失望像潮水般将你淹沒，一點點冷卻了你心中殘存的溫度。

你甚至感覺不到憤怒了，隻剩下看清現實後的寒冷。

當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努力把你擊垮時，你依然想保持完整——那是不顧一切的勇敢。

“德拉科，如果這就是你的‘實話’……那我無話可說了，晚安。”

你默默地轉過身，一步一步，朝着天文塔那段向下的樓梯口走去。你那離去的身影在星光下顯得那樣單薄，卻又帶着令他心悸的堅定。

而在你身後，德拉科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你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陰影中。

最終，他也隻是發出一聲近似受傷般的低喘，然後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冰冷的欄杆上，發出一聲悶響。

指骨被撞擊得生疼，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