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和我比?”白秋川上下掃視他那單薄的身闆:“我怕我下手不知輕重,把你廢了。”
陳蟬也不客氣,道:“那我們便文試,免得别人說你勝之不武!”
白秋川一下子不吱聲,似乎也在琢磨,這人是否别有用心,遂試探道:“那你想比什麼?你怕我勝之不武,我還怕你下圈套呢!”
陳蟬失笑:“我倒是希望我能,有那本事,我還會困在這裡?”
身邊的都伯小聲插嘴:“将軍,我聽說颍川陳家的三公子他……”
白秋川擡手,那都伯便老實閉嘴。
這個藥罐子他自是有所耳聞,世人總愛拿陳家幾兄弟比較,他大哥陳岱連年拔擢,步步高升,相較之下他實在乏善可陳。
陳蟬卻是坦然,假裝沒聽見他們對自己的議論:“往日我既未入仕,也不習武,甚至因為身體不好,沒念過國子學,就在家裡跟着先生,勉強習得幾個字,幫着計較家務,竊以為在管家盤賬上還算有幾分出彩。”
白秋川立刻道:“哦?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比算……算數?”
他本是要脫口而出算學,但心中實在鄙夷,尤其是聽到他一男子,卻和内院婦人一般,做些三姑六婆的打點,并不認為他那點算賬的本事能當得了一個學字。
陳蟬颔首。
“我知道你們怕我下絆子,使歪招,壞了你們大将軍的好事,這算數,不會影響行軍,總能道一句公平。”他觀察着白秋川的臉色,又有些猶豫,語速不禁放慢:“若你實在不會,這偌大的軍營,難不成還找不出會算數的?”
白秋川忍着笑,不由腹诽,陳蟬大概還不知道他的家學淵源,也對,高高在上的世家貴胄,怎麼會低頭垂憐他們這些寒素子弟呢,瞧不上,便要叫他栽個跟頭:“有,當然有,不過既是你我比試,若由旁人代勞,豈非說我們欺負人?”
陳蟬應道:“好。”
白秋川轉念一想,他答得如此爽快,不如再趁機敲打他一番,便又道:“既是比試,自當有彩頭。”
陳蟬略一沉吟:“你想要什麼彩頭?”
白秋川答:“如果你輸了,乖乖待在你該待的地方,我是不知大将軍為何留你,大概你真的有用,那麼,不論他要你做什麼,你都不得反抗。”
“包括死?”
“包括死。”
“好,那我也有個要求。”陳蟬與他擊掌:“若我赢了,你們必須拿藥救這個孩子,并且,隻要戰俘營裡的人還有一口氣在,你們就不能見死不救。”
白秋川心道,自己再不濟,比不得先祖智慧無雙,還能比不過一個算家賬的,便開恩似的大手一揮:“既是你提出來的,那你出題!”
陳蟬在營地前走了兩步,擡頭指着正面的青松:“好,那我們就來算算,這棵樹有多高。”
白秋川本來還防着他出些刁鑽古怪的題目,不曾想簡單得出奇,簡直要笑掉大牙:“樹有多高?砍下來不就知道,這是什麼問題!”
他得意地往前走,擡手示意那名都伯給他遞斧子。
衆人不自覺吸了一口氣,往一側讓了讓。
這棵樹高聳入雲,目測少說有五六丈,倒下來怕地上都要砸個不淺的坑。
“白将軍,伐木的話動靜大了些,萬一附近有敵人斥候……”崔俨帳下那幾個老兵卻追着他腳步上前,低聲勸阻。
白秋川腳步一頓,心道差點就着了這個病秧子的道,當即轉身:“好啊!你……”
“我可沒說讓你砍下來,那樣豈不是太過容易,要比,就比不砍樹的情況下測出樹高。”陳蟬嘴唇翕張:“雙方都測量出的情況下,誰更精準,就算誰赢。”
白秋川愕然:“不砍樹?”
附近的士兵不疊交頭接耳起來,那幾個老兵更是皺眉:“這麼高一棵樹,不砍伐,如何測量他的高度?”
這可是賭生死啊!
戰俘營裡的麻子臉滿心焦急,在場中就他最清楚白秋川的底細,可曆來隻聽說取長補短,沒見過和他人比長處的,那靠在幾個戰俘懷裡的小孩更是去握陳蟬的手:“不,不……”
白秋川叼着狗尾巴草,扯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喂,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可不興反悔的!”
“請吧。”
陳蟬卻摸了摸小孩的頭,從容振袖,走到樹前。
白秋川扔下斧頭,先是大略目測,過後用手朝影子比劃一番,蹲在地上計算起來。
陳蟬則去附近撿回一根樹枝,貼着手臂測量,在超出臂長的位置做了個記号,而後去撿插在地上的斧子,隻是斧子沉重,他用不來,便把枝條伸到拒絕他摘野菜的那位老兵跟前,指着那記号的位置對他說:“來,從這裡削。”
老兵見白秋川沒理會,拔刀幫他砍去多餘的枝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