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什麼呢?
青年轉身的動作出現重影,那雙紫色的眼眸在虛影中變得黯淡,漸漸與那道無神的目光重合。
——是她今天再次從那裡經過時,已經冷卻的肉塊。
“……夕粋?夕粋小姐?”低沉的聲音響起,像是暫停的錄像帶忽然将她拉回了現實。
夕粋怔怔擡頭,看到森鷗外站在自己面前,有些猶豫地低聲詢問着,“夕粋……是在難過嗎?”
她聽到面前的人影這麼問道。
诶?難過嗎?
夕粋一愣,下意識追問出口,“那是,什麼?”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眼前的虛影便刹那間全都消散了。
森醫生在用一種很奇怪的複雜眼神看着她。
夕粋不自覺地皺着眉,不解地看向他,“醫生?”
“難過麼?”森鷗外沒有說話,用那種無聲的目光注視着她一會兒,忽然意味不明地歎了口氣。
“夕粋看看自己的樣子,不就知道了嗎?”
他像是在意指着什麼,随着他的視線看去,夕粋看到了藥品櫃中的倒影。
那種哀切的,仿佛即将哭泣般悲憫的表情。
“我不知道。”
“那是難過嗎?”
“或者,夕粋是想問什麼?”
她擡手按着胸口,又是那種沉重的感覺,她仍然追問着那個問題,“……那是什麼?”
...
森鷗外沒有再說話,而是自顧自緩緩踱步走到了窗邊。
“——快下雨了哦。”他伸手搭在窗戶邊上。
屋外天色有些灰暗,像是正在醞釀着一場即将來到的風暴,黑雲滾滾,塵斜樹揚。
但結合當下的季節,最多又是一場綿綿半月餘的陰郁秋雨。
涼烈的風毫不講理,在森鷗外手撐開窗戶的一瞬,像是飛鳥灌進屋内,席卷着桌案上醫生不久前剛整理好的文件又奪門而出。
衣袖下擺被風揚起,荒蕪、冷冽的風激起後背的漣漪,夕粋後知後覺,有些愣神地看向森鷗外的動作。
他狼狽地從窗戶跑向門口,關起門,七零八落地撿起地上的紙張。
剛才轉身開窗一瞬間的優雅從容蕩然無存。
他撿着地上的紙張,在她看來時,又擡頭忽然笑了笑,“是雨哦。”
“是悲傷,是哭泣,也是憐憫,那都是一種情緒,而情緒是無法用言語精準描述的。”
“每個人對于情緒的定義都不同,所以無法用簡單單一的答案去概括。我的答案也隻是基于我的經曆而已。”
“夕粋此刻的體會又是什麼?”
“啊、雖然用科學的表述或許能夠回答這個問題,但那應該不是夕粋想要的答案吧?”他說着又彎了下眼睛。
其實森鷗外早就發現了,上次他在向夕粋解釋失憶時,對方那迷茫空白的眼神。
之後确定對方的失憶是完全格式化般的空白後,森鷗外與之交談的話語已經盡量變得簡潔,以對方能夠理解的程度去進行表述。
“大多數人都會在陰雨天情緒低落,那也是難過的一種,夕粋不妨等一等如何?”他将手上的紙張歸類整理好,同時伸手遞給夕粋。“或許能體會到一點吧。”
夕粋生疏地接過,在森醫生的目光鼓勵中,幫忙放到了身後的桌面上。
他像是看到自己孩子終于學會了走路的老父親般,語氣欣慰着:“謝謝夕粋啦!”
——還是那種奉行鼓勵式教育的笨蛋父親。
夕粋的動作一頓。
“要下雨了,夕粋想的話,還可以趁着這段時間去外面看一看哦。”
“下雨嗎。”她轉頭看向外面的天空思考了一會兒。
天色灰暗,遠處烏雲壓頂,磅礴廣闊的天地間有秋風席卷雲雨而來。
“沒錯哦~”身後是醫生遠去的聲音。
他又晃晃悠悠地到裡間去騷擾愛麗絲了。
夕粋看着他們身上散發着的,如出一轍的明亮光芒,眼神從迷茫變得……有些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