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認真打量着他的眼神,這才松了口氣的樣子。
“那就好。”她喃喃道,僅僅在因為這個答案而歡欣雀躍。
帕夏看着她,然後閉上了眼睛。
……我是個罪人。
他想着。
我把一位無辜的人推出去獻祭,用來交換我的權力和地位不被奪走;我把她當做禮物,當做道具,我把她的真誠當做搪塞衆人的辯詞,她看起來像是我的心上人一般,可她沒能從我這兒拿到哪怕一點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這種從未有過的沉悶愁苦換回了帕夏的冷靜和理性,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地方,雷厲風行地解決掉了船上多餘的聲音,與此同時,他也遵從之前的承諾,允許莉莉絲去接觸那跳海的年輕侍者背後的同伴們。
說來諷刺,他們前所未有抵觸着謝家的存在,偏偏又可以接受omega的出面道歉。
……無非就是知道自身的實力招惹不起謝家的權勢,又不願意親自體會alpha的壓迫感,所以就把所有的怨氣與不滿,一股腦地扔給了那名無辜的女士。
帕夏的臉上溢滿陰沉的冷笑,但因為之前答應了莉莉絲,勉強忍着性子沒有打擾他們短暫地交談。
半個小時。
這是他設下的時間要求。
半個小時一過,無論莉莉絲的交流有沒有結果,他都會親自去把人帶走。
等待是個折磨人的過程,臉色陰沉如水盯着無人監控屏的alpha看得其他同事膽戰心驚,同時也是萬分無奈。
他現在看起來可不是一般的上頭。
如果說之前還能說是ao之間信息素的吸引影響,那現在的帕夏臉上居然真的能讓人品出幾分一往情深的執着隐忍來了。
……要命哦。
好在不需要半個小時那麼久,堪堪十分鐘之後,莉莉絲就完好無損的走了出來,重新站在了鏡頭之下。
帕夏松了口氣。
可還不等他調整好自己的表情,準備起身去到莉莉絲的身邊,控制室内忽然響起了一個特殊的鈴聲。一群人瞬間噤若寒蟬,反射性看向了同樣僵住的帕夏。
那是謝家的電話,更準确一點來說,是帕夏真正的上司,“禮物”最終要送往的對象——謝淮禮的電話。
帕夏沉默半晌,到底還是伸手接了起來。
“……老闆。”帕夏垂下眼睫,聲音聽着仍是一貫波瀾不驚的從容鎮定。
“船上的動靜鬧得很大。”電話對面響起另一個男人沉穩冷淡的聲線,他的語速不緊不慢,幽幽提醒,“這不像你。”
“是我的錯,老闆。”帕夏毫不猶豫地道歉認錯,對面嗯了一聲,聽起來好像并不如何在意具體細節,“分神了,還是問題很多?”
“沒什麼問題的,老闆。”帕夏的眼尾餘光掃過仍安靜站在鏡頭之下的莉莉絲,語速不自覺加快了一點:“隻是有了一點額外的小麻煩,一個不太聽話的外來小子罷了,不值得您親自過問。”
“鬧了這麼大,多多少少也還是要問一句的。”謝淮禮平靜道,“不然你回來也不好和謝家其他人交代。”
帕夏沒有反駁,恭恭敬敬地垂眸應是。
“所以是選好了嗎?”謝淮禮問道,“你确定你挑選的那一個真的符合‘要求’嗎,帕夏?”
男人的呼吸略有些慌亂的停頓,他慢了半秒,然後才鎮定回道:“符合的……老闆。”
帕夏啞聲道:“我可以和您發誓,她就是最好的。”
謝淮禮慢悠悠地哦了一聲。
“既然如此,船到港後就直接送到别館來吧,”電話對面的男人輕描淡寫地吩咐着,“你親自送過來,不要别人,正好也就船上的問題一起做個簡單的彙報,沒問題的吧,帕夏?”
帕夏的身體站得筆直,他慢慢轉過頭看着鏡頭下的莉莉絲,許久沒有說話。
他知道自己此時的沉默實在太過突兀,像是個巨大又荒謬的破綻,可他無法不這樣做——
也許是因為他很清楚,清楚自己現在一旦開口,暴怒與嫉恨就要沖破他最後一點單薄的理性,徹底毀掉此前做出的一切努力。
“……沒問題的,老闆。”
沉默之後,帕夏終于在滿口溢開的新鮮血腥氣中平靜開口,他看着屏幕上的莉莉絲,若無其事地回應道:“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