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饅頭很快就被一人一怪物分着吃了。
期間時映秋的手又被咬了幾回,但力道一次比一次輕,也沒有再破皮。
怪物在進步,時映秋倍感欣慰,作為獎勵,她又把鹹菜喂給了怪物。
腌制時間三年起步的老鹹菜齁鹹,她一邊喂食一邊觀察,不出意外發現粗鹽粒子并未對它造成影響,軟彈的假水狀身體依舊飽滿充盈。
時映秋實在沒忍住,戳戳它拉成長長一條的肚子,怪物猛回頭,一口咬上她的手指。
本就布滿傷口的手又添一道新傷。
是預料到的後果,她什麼也沒說,隻是平靜地将手收回來。
她目光掃過周圍,定格在窗台上放着的一個陶瓷罐子上,搬過來,打開,發現是滿滿一罐洗衣粉。
說實話,有些驚喜。
沒上大學之前每逢周末,時映秋需要要洗全家的衣服。
這是她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不是因為幹活,而是因為洗衣粉揉搓後會起大量肥皂泡。
這些在陽光下會出現流動的彩虹,包裹着空氣,輕盈易碎的肥皂泡泡,是她時至今日最喜歡的東西之一。
怪物很像肥皂泡,不過怪物不會破,是實心的,不能映照出東西,也沒有彩虹流光。
時映秋深深為之着迷。
出于某種分享好東西的心情,時映秋将洗衣粉罐子端到怪物身前。
怪物此時正在啃裝鹹菜的塑料袋,裡面還剩小半塊鹹菜,它拿不出來,就幹巴巴嚼袋子。
時映秋也不着急,就這麼等着,果不其然,怪物吃完後,轉頭一口咬上了洗衣粉罐子。
時映秋隻覺得眼前一花,手裡一輕,定睛看看,罐子隻剩個瓦片被她端着,小部分洗衣粉撲啦啦撒了一地。
時映秋原本做好了被咬手的準備,沒想到手完好無損,她頗為高興。
将瓦片放在怪物面前,時映秋就地蹲下,觀察起怪物進食的模樣來。
怪物雖然吃東西的時候囫囵進口,卻是個習慣細嚼慢咽的,一圈尖牙随意轉換角度,和口腔内壁一起将瓦片擠壓粉碎,怪物沒有口水,被碎片和洗衣粉混合在一起,吞進肚子消失不見,莫名有種解壓的美感。
時映秋想:如果它吃的是動物或者人,展現出來的樣子,大概和破壁機差不多。
想到這,她蜷縮了下手指,壓下心底莫名的渴望。
怪物很快便吃完了,四五根小觸手從它身上探出,雨點似的碰觸時映秋的手。
時映秋眨眨眼,抓起一把毛稭稈。
怪物長着口器就叼了上來,咬下時映秋手裡的東西,咔哧咔哧開嚼。
“好乖......”時映秋感歎。
怪物一邊吃一邊輕輕擺動觸角,像在回應時映秋的話。
時映秋也沒含糊,也不管有沒有沾田大河的血,直接把軟柴一股腦全喂了怪物。
喂完後一擡頭,院子都整潔不少。
怪物像一張餅似的攤平了趴在地上,隻餘兩根觸手朝天豎着,懶懶散散,有節奏地搖搖晃晃。
很惬意的樣子......時映秋用完好的那隻手試探着輕輕摸了摸怪物,怪物沒有做出攻擊行為,身體被戳得輕顫,激蕩起一圈圈漣漪。
時映秋突然産生了想抱一抱它的想法,心裡癢癢的。
還沒等她付諸行動,西邊院牆傳來了動靜。
時映秋收回手,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但還是立即起身往牆邊走去,還沒走到,就聽到時福海說話。
“妮子,我把輪椅放樹上,你靠着樹給它順下去。”他探出半個腦袋,看到時映秋還在一瘸一拐往這邊走,語氣立即變得嫌棄和不耐煩:“快點啊!我這舉着怪沉的,知道自己走得慢還不早來牆根等着,一天到晚磨磨唧唧,也不知道在幹啥!”
牆體比較高,時映秋又吭哧吭哧爬上廢棄豬欄的頂棚,伸出手,才能夠到輪椅。
時福海不放心地囑咐:“你坐的時候墊着點東西,王醫生說你腿一星期就能好,一星期之後擦幹淨還回來啊!”
時映秋一言不發地點頭。
“哎哎哎,往左邊點,要劃傷了,哎呀!”
直到看着輪椅平穩落地,他這才放下心來,想說些什麼,視線卻突然凝聚一點:“......你身後那是什麼?什麼東西在動?”
時映秋坐上,像是熟悉如何使用一般,狀似無意地擋住時福海的視線,而後才擡頭看向過去,沒有說話,目光帶着詢問。
時福海眯起眼睛瞅了瞅,土是土磚是磚的,什麼也沒有,隻是被掃成一堆的軟柴火不見了,他一想,理所應該地以為是被時映秋收拾進了廚房。
“沒事,是我看錯了,也不知道咋回事,今天眼睛有點毛病。”
時映秋回以微笑。
接着,她注意到時映秋傷痕累累的手:“你手咋了?”
時映秋将手往袖子裡縮了縮:“不小心劃破了點皮。”
“你注意着點,現在年輕人結婚的時候會錄像,你手這樣錄出來不好看。“
時映秋不說話了。
時福海歎了口氣,他看着時映秋屁股底下的輪椅就心疼,眼不見為淨地回屋睡覺去了。
他離開後,時映秋依舊待在原地,怪物在時映秋腳邊轉來轉去,纏繞上輪椅的輪子,給自己打了個死結,發現掙脫不開後,張開嘴巴咬上鋼圈。
時映秋一驚,她忘了這怪物什麼都吃,而且目前她阻止不了!
她腦子瘋狂運轉,思考怎麼解決叔叔,同時做好了摔落的準備。
然後她就看到,怪物非但沒有咬壞鋼圈,反而又把鋼圈吐了出來,而後再次咬上,又吐了出來。
怪物不吃鋼鐵嗎?
時映秋想起消失的兩個櫃子,裡面有拴狗的鐵鍊和好幾把鎖。
結論顯而易見:不是。
難不成,怪物吃飽了在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