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映秋這兩天都沒好好休息,這次一覺睡到下午,又有怪物在旁邊,精神頭兒好了很多,準備給自己弄頓正經飯。
米雖然被怪物吃了,好在面缸幸免于難,她弄了點面湯,熱了兩個鹹鴨蛋,自己吃飽了,洗碗刷鍋。
刷鍋水也沒浪費,往裡加了幾片嗜睡的感冒藥,提着進了雜物間。
推開亂七八糟的東西,時映秋搬開鏡子,對上一雙恐懼與憤怒交織的眼睛。
時映秋視線瞥過田大河的臉,落在他被敲破的腦殼上。
未清理的血塊糊在頭皮上,暗紅色的血痂和頭發混合在一起,發出刺鼻的味道。
時映秋拿出紫藥水,在田大河恐懼的嗚嗚聲中,小心翼翼倒在他頭上。
這藥是王醫生給她塗腿的,就一瓶,得省着。
興許是涼意刺激了田大河,他掙紮地更厲害了。
時映秋收起藥水,撤下田大河堵嘴的毛巾,蹲在他面前。
舌尖舔舔到幹涸發白的嘴角,喉嚨因長時間堵悶而發出破風箱般的啞響:“你,你這個瘋婆娘,你敢老子,你以為别人找不到老子是不是,等老子出去,把你裝豬籠沉塘,你,你......”
時映秋面無表情将一勺湯水遞到他面前。
田大河頓了一下,目光透着得意:“你害怕了哈哈,快放開......唔!”
他話沒說完,勺子被整個怼到嘴裡。
田大河被迫咽下,饑渴交加的他遵循本能,一口氣全喝了下去。
喝完咂咂嘴,感覺出來不對勁。
“你給老子喝的什麼?”
時映秋又舀來一勺,他又咕嘟咕嘟咽了。
“這什麼面湯,這麼清淡!”
咕嘟咕嘟——
“啊呸!怎麼這麼喇嘴,怎麼還有鴨蛋皮......”
咕嘟咕嘟——
“這咋像刷鍋水!”
咕嘟咕嘟——
時映秋見喂得差不多了,微微一笑:“就是刷鍋水。”、
田大河瞳孔地震:“你個瘋婆子......唔!”
時映秋眼疾手快将毛巾塞回他嘴裡,又重新緊了緊繩子,确認田大河不會自己掙脫跑出來,這才将鏡子搬回去,回複成原來的樣子,提着捅走了出來。
前腳剛踏出門口,一個東西就從上方啪叽掉了下來,正好砸在她頭上。
時映秋愣了一下,擡手接住,發現是怪物把自己伸展成一張餅,滑翔下來找她了。
接觸到她的手後,迅速纏上她的胳膊。
感受着皮膚傳來的涼意,時映秋思忖:居然已經這麼親人了麼。
她擡起手摸摸怪物,怪物周身漾起反重力的水波紋,一圈一圈的十分藝術,而且沒有咬她。
時映秋倍感欣慰,忍不出多戳了幾下。
然後怪物猛回頭,口/器瞬間圈上了時映秋的手。
細密的疼痛自手指傳來。
時映秋:“......”
她平靜地将手指收回來,擦幹淨冒出來的血印子,假裝無事發生。
現在兩隻手都負傷了,時映秋想把泔水桶刷一刷,于是回房間找一次性手套。
她打工時老闆送了她一盒,一直沒舍得用,這次帶回來沒想到真用上了。
找手套的時候,還帶出了幾貼未拆封的創可貼。
她習慣性地将創可貼撕開,卻突然注意到手上的傷口。
因為是怪物咬的,所以傷口都是整齊的一圈,左手因為往下帶了快肉,呈現一種詭異的往下擦的形狀,怎麼看都不正常。
時映秋沉默了一下,跑到爸媽卧室,抄起窗台的花瓶狠狠往地上一砸。
啪!
花瓶砸到粉碎。
她蹲下身,慢慢伸出兩隻手,閉上眼睛,然後深吸一口氣,用力握拳。
花瓶碎片狠狠戳進手掌,手好像被無數根燒紅的細針同時紮穿般劇痛,時映秋咬緊牙關,額頭青筋鼓起,鮮紅的血從傷口滲出,将玻璃碴染紅,掌心的肌肉本能收縮,疼痛卻更加明顯了。
她擡起手,顫抖着再次将手背朝下,再次摁壓上去。
這次,時映秋直接疼出了生理性的眼淚。
手背的傷口不需要想掌心一樣嚴重,她隻是稍稍按了一下,确保手心和手背的傷口看上去自然後,就擡起了手。
她盤腿坐下,血流的手搭在膝蓋,任由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而後她回過頭,輕聲呼喚:“小怪物。”
身後空空如也,怪物并沒有被喊過來。
她又喊了一聲,還是沒見怪物從房間出來,不由覺得奇怪。
這時,身邊傳來響動,她下意識回過頭,發現怪物不知何時已經來了,正盤踞在花瓶碎片上,一口一口咬着玻璃碴。
時映秋垂眸看着它,眼角微彎:“真乖。”
怪物吃完玻璃碴,又循着血腥味咬她的手。
時映秋一動不動任它爬。
等怪物從她手上下來,她的手已經不流血了,隻剩大大小小的傷口,清晰可見破損皮膚底下的肉。
她回到卧室,用小剪刀将沒用的皮處理掉,噴上藥水,再纏上繃帶。
怪物慢悠悠跟在後面爬進來時,時映秋正在清理背包,滿滿當當的東西全倒出來,鋪了一大床。
時映秋沒想長住,但為了以防萬一,帶了些應急物品和小零食,大都是快過期的。
本來想如果被臨時的瑣事絆住腳,這些東西就送出去,刷刷村裡人好感度,好讓自己快點離開,隻是怎麼也沒想到,叔叔居然把她賣了。
這讓她她刷新了對人類下限的認知,也清空了對這個村子的最後一點溫情。
不過好在也沒有白拿,正好喂怪物。
她将物品分門别類地收拾,撿出了不少糖果。
怪物湊過來,在糖堆裡裡拱來拱去,咬一口吐掉,再咬一口吐掉。
時映秋收拾完就看到這一幕,表情透出些許茫然。
她拿過一塊被吐掉的糖塊,拆開透明包裝,喂給怪物。
怪物一口咬住,這次沒有再吐掉,反而興奮地啃來啃去,不停打滾,将自己擰成麻花,還伸出觸角往時映秋手指上纏。
然後接觸到了紗布,不高興似的敲了敲,又靈活地改變方向,沿着紗布探進去,觸碰到皮膚,這才繼續翻滾着扭動起來。
時映秋手指蜷曲了下,伸出另一隻手:“拍手。”
五條條觸手同時高高揚起,做出拍手姿态,精準拍上時映秋的五個手指肚,湊近時直接轉彎,沿着紗布縫隙進去,緊緊貼到皮膚。
這情景,與其說是怪物自己覆上來,倒更像是時映秋從手指中伸出來的透明絲線。像變異蜘蛛俠。
時映秋也意識到了這點。
她拿出手機,剩下的那隻手比了個耶,拍下這一幕。
“拍手。”她放下手,舉起手。
又有幾根觸手豎起來,學着時映秋剛才的模樣比了個耶,下一秒,這個耶就拍到了時映秋手上。
“好乖。”時映秋握住這個“耶”,溫聲誇贊。
觸手貼着皮膚小幅度蹭了蹭。
怪物沒有直接吞下,而是在嘴裡快速将糖果磨成粉,直到一點顆粒都沒有了,再一點一點順下去。
時映秋饒有興緻地觀察,在之前得出的結論上加以補充:怪物有味覺,且在不餓情況下,遇到喜歡吃東西會細嚼慢咽。
沒一會兒怪物就将糖吃幹淨了。
時映秋撥弄了下裝糖果的盒子,挑出一塊白色打底,點綴星星點點各種色塊的魔法糖球。
這時她在糖果店打工的時候買的,店員有内部優惠,這種糖據說是普通糖果硬度的一百倍,最大的有拳頭那麼大,更有一輩子也吃不完這種說法。
時映秋低血糖,就買了一些想放嘴裡啃,結果吃了一顆就避雷了,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現在她準備用這糖來喂怪物。
“拍手。”
觸手抵上指肚。
“張嘴。”時映秋沒有理會纏繞上糖球的觸手,說了一個新的口令。
怪物歪了歪頭,似乎在理解她的話。
片刻後,怪物收回觸手,朝着時映秋張開口/器。
“真乖。”時映秋說着,将糖球送到怪物嘴裡。
怪物趴回枕頭上,像之前一樣用口腔内壁和牙齒磨了幾下,頓住。
糖球沒有分崩離析,隻有少許粉末被磨了下來,附着在精鋼似的小尖牙上,可憐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