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這樣!”阿順脖頸青筋暴起,嘶聲辯駁,“刀上刻着‘陳’又怎樣?姓陳的多了去!憑什麼說是我的?祖上是屠夫又如何?他甘二狗空口白牙,分明是見财起意,拿不知道哪來的銀子栽贓我!”
他指着地上的銀子,聲音扭曲:“這銀子!肯定是他偷的撿的!眼看事情敗露,就用這髒銀子潑我髒水!仙長!明察啊!甘二狗才是真兇!是他趁我睡熟藏了兇器,反咬我一口!”
“哼!冥頑不靈!”
伯子衿一聲冷哼,手中折扇倏地一旋!兩點幽藍寒芒自扇尖激射而出,如同靈蛇般纏繞上徐遠舟手中那柄烏黑短刀。
“铮——!”
一聲細微卻清晰的金屬顫鳴!一點暗紅如凝血、米粒般大小的碎屑,應聲從刀颚的縫隙中迸射而出,被藍芒裹挾着,懸停在半空。
“認得此物麼,阿順?”伯子衿的聲音冰寒刺骨,“此非血垢,乃是你打磨馬蹄鐵時,牲口蹄鐵崩落的特有碎屑積澱,陳年積垢,堅硬含油,水洗難去!”
“此刻,你指縫之中,定然還嵌着不少吧?!”
阿順身體劇震,臉色煞白!他低着頭,将雙手死死攥緊,試圖将指甲縫裡的淤垢徹底藏進掌心。
“哈哈哈哈——!”
阿順突然爆發出一陣癫狂至極的慘笑,眼中最後一絲理智被瘋狂吞噬!
“好!好!既然不給我活路,那就一起死吧!!”
說着,他右手閃電般探入懷中,竟又摸出一柄與證物一模一樣的烏黑短刀!沒有絲毫猶豫,他如同撲食的惡狼,起身便向離他最近的徐遠舟心口猛刺過去!
“小心!”張羽辰駭然失色,驚呼出聲。
“縛!”
幾乎在阿順暴起的同一刹那,伯子衿冷冽的敕令已然出口,一道銀白如練的靈索快如驚雷,後發先至。
“嗖——啪!”
靈索精準無比地纏上阿順持刀的手腕,猛地一絞!
“啊!” 阿順發出一聲痛嚎,短刀“當啷”一聲脫手落地。
那靈索如同有生命的銀蛇,瞬間遊走全身,将他從頭到腳捆了個結結實實。
他重重摔倒在地,瘋狂掙紮,卻再也動彈不得,隻剩下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喘息,眼中滿是怨毒。
“畜生!”
一聲凄厲欲絕、撕心裂肺的哭嚎猛地炸響。
隻見那位先前還強作鎮定的陸夫人,此刻如同瘋魔一般,從人群中跌跌撞撞地撲了出來。
她鬓發散亂,雙目赤紅,全然不顧儀态,發瘋似的撲到被捆縛的阿順身上,雙手如同鐵爪般撕扯着他的衣襟,哭喊着拼命捶打。
“陳阿順!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家老爺與你何仇何怨?!你竟下此毒手,剜了他的心肝啊!!我的夫君……他死得好慘啊!!”
她悲憤欲絕的哭喊響徹大堂,聞者無不動容。
被死死壓在地上的阿順,在陸夫人瘋狂的撕打和哭喊中,臉上的怨毒和瘋狂竟奇異地褪去了一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扭曲的、近乎嘲諷的平靜。
他擡起眼皮,看着近在咫尺、悲痛欲絕的婦人,嘴角咧開一個極其難看、帶着血腥味的笑容,聲音嘶啞卻清晰地穿透了哭嚎:“夫君?呵,呵呵……陸夫人?”
他刻意加重了那個“陸”字,帶着刻骨的譏诮:“你問我為什麼?好!我告訴你!”
他猛地掙紮着揚起頭,死死盯住陸夫人淚眼模糊的臉,眼中燃燒着一種近乎病态的火焰:“就為你!就為他橫刀奪愛強娶了你!就為你這日日夜夜、年複一年,在那畜生拳腳相加下受的苦!流的淚!”
陸夫人撕打的動作猛地僵住,臉上的悲憤瞬間凝固,化為一片驚愕與難以置信。
阿順的聲音卻愈發激動,帶着積壓已久的憤恨:“我看着你長大!看着你被逼嫁入陸家這火坑!那姓陸的老畜生,表面道貌岸然,背地裡是如何待你的?!稍有不如意,便對你拳打腳踢!将你關在柴房!寒冬臘月讓你跪在雪地裡!這些年你受的苦,你以為你不說,就能瞞得過所有人嗎?!”
“我忍了這麼多年!看着你受苦,心如刀絞!這老畜生,他該死!他根本不配活着!更不配擁有你!” 他喘着粗氣,聲音帶着一種扭曲的快意,“這大雨,這客棧,就是天賜良機!我模仿那妖怪剜心,就是要讓他死得不明不白!讓所有人都以為是妖邪作祟!”
“我殺他,是為了你!為了讓你解脫!替你報仇!秋華!你該謝謝我啊!……縱然如今事情敗露,我也絕不後悔!”
這瘋狂而扭曲的告白,讓整個大堂陷入一片死寂。
秋華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踉跄着倒退幾步。
她臉上最初的驚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無法理解的困惑,甚至帶着一絲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