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屋内的景象展現在老道士面前。
正對着大門擺着一張供桌,桌上鋪了黃布,擺了神像,供了祭品。
兩根粗大的紅燭幽靜地燃着,暗紅色的光照得神像面容妖治。
老道士看到正中金紋供盤裡的東西,呼吸一滞。
紮眼的、猩紅的祭品——脊骨。
那根脊骨沒有在人類體内時保有的自然的彎曲,縮小了一些,全然僵直,兩側的斷口上挂着大塊凝固的血漿,一端發黑,如漆般的黑,黑得發亮。
老道士吸了吸鼻子,一股腐敗的異味直沖鼻腔深處,他厭惡地将供盤推開,取出壓在盤下的表文。
黃紙上寫着劉少爺的生辰八字等等信息,最後是劉夫人的祈願:“保佑我兒早日高中。”
劉夫人用讀書人的脊骨做祭品,做邪法助自己兒子科考啊……
老道士的腦海中浮現出劉夫人弱柳扶風的姿态,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嗯……“我”也不是個東西。
老道士讪笑,伸手去拿神像。
一個小物件從木雕的神像手上落下。
“嗒。”極輕的一聲響。
老道士将神像放回桌面的黃布之上,撚起落在一旁的小物件。
木雕的簡易八卦盤,比硬币大一圈,上面有幾道壓痕,應該是長時間插在佛像手中形成的。
不對。
這麼小的一個木塊落到布上哪來的脆響?
“嗒嗒嗒。”極輕的一串響聲從背後傳來。
瞬時間,一股寒意侵入老道士的後背,他快速側身退向供桌一側。
“滋啦”一聲,翻飛的道袍被襲來的利爪割掉一半拍在供桌上,供盤被拍飛,供品落了一地,帶血的脊骨碎成幾節。
“咯哒”,紙人轉頭,血紅的眼睛鎖定老道士,利爪迅猛出擊。
老道士後撤幾步躲過,向前揮出袖中藏着的符紙。
但紙人的利爪突然回抓,不給老道士近身用符的機會。
一道符白白在半空燃盡。
老道士一撇嘴,單手撐桌翻過供桌,手心攥着的八卦盤被汗浸濕。
現在不到子時,是什麼觸發了紙人殺人?
紙人活動之前他做了什麼?
移供盤?看表文?還是……
老道士再次向房間一側跳開,躲開紙人的攻擊,搬起身旁的方木幾砸向紙人。
紙人擡手擋下。
“砰”的一聲巨響,木幾被撞成碎塊。
紙人向後踉跄了幾步撞上供桌,桌上橫躺着的神像随着桌子的變形滾落到地上。
老道士墨鏡後的眼神一凜,是神像!
老道士看向面前明顯難纏了不止一個級别的紙人,又瞥了一眼滾到牆邊的神像,符紙再次撚于指尖。
“咯哒”,紙人掰正自己的手臂,朝着老道士一個跳撲。
符紙飛出在空中自燃形成一道弧形烈焰。
紙人被迫向一側躲去,堪堪完好落地。
而老道士趁機向前沖去,一個彎腰從地上撈起神像。
八卦盤上有壓痕,壓痕在下,老道士快速将八卦盤插入神像手中。
“嗒”,紙人站好,赤目緊盯着老道士,立即又揮動利爪沖刺過來。
不對,該死!
老道士拔出八卦盤,躲向一旁的柱子後。
柱子瞬間被利爪抓得“皮開肉綻”。
老道士翻轉手中的八卦盤,方向,方向!來不及細想又被迫向另一根柱子後躲去。
沒想到昨夜的威風今天就會反過來落在他自己身上!
紙人劈不開房柱,但惡劣守在房間柱子之間,逐漸斷了老道士跑向其他柱子的“生路”。
老道士背靠柱子,一手八卦盤,一手神像,吸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他必須騰出手來自衛了,但放開了手裡的這兩樣東西就等于是扔掉了關鍵的鑰匙……
紙人抓上柱子,木屑翻飛。
木柱子再也無法提供回旋的餘地。
煙塵消散,襲來的爪尖劃斷額角飛起的碎發,老道士将八卦盤再次插入神像手中。
神像憑空落地,滾了幾圈。紙人眼中的猩紅慢慢散去,在一片狼籍中變回一具沒有生命的木架子。
八卦盤有乾、坤、坎、離、震、艮、巽、兌八卦,若用來劃分一天十二時辰,按順序坎、艮、震、巽、離、坤、兌、乾為一輪。
神像手中的八卦盤本是巽卦向上,可将八卦盤按照原樣插回時,已被觸發的紙人沒有停止攻擊,老道士留意到八卦盤上或淺或深的壓痕,分别對着坎、艮、震,于是,一個嘗試,他以離在上插入八卦盤。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隻是,現在,他又到了哪裡呢?
一個轉身,老道士又站在最初的那條漆黑的長廊裡。
兩個白面紅腮的紙人丫鬟提着紅燈籠安靜地自前方迎上來。
她們在老道士面前站定,聲音甜美卻毫無生氣:
“道長,已經快子時了,你怎麼還不回房休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