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剛過,天還發沉。
“道長?”有女子敲門,輕聲在門外喊道,“道長?”
宋爻猛地起身,眼鏡未來得及戴,隻見老道士已經走到門邊,而胡漢山還在地上昏迷不醒。
房門打開,一個紙人丫鬟有些慌張地進了屋。
“道長怎麼在這屋?”
紙人丫鬟被地上光着膀子的胡漢山吓了一跳,退到門邊,躬身相請。
“道長請随我來,老夫人有請。”
宋爻理順了衣服,上前解開胡漢山的手腳。
早已準備妥當的老道士抱手依在門側:“不帶他一起了?”
“不帶。”宋爻徑直出了門,“帶不動,不如早點破了幻境。我還有人要救。”
老道士低頭一笑,跟上身前兩人。
“孺子可教也~”
—
劉夫人的屋子對于兩人而言都是不曾涉足的新空間。
天色發藍微明,空氣中帶着淡淡的潮味。
屋子門前種滿了各色花卉,花朵大而豔,擠滿了枝頭。
屋裡點着燈。
引路的丫鬟在房門前站住,伸手在木門上輕敲幾下。
“道長請在此等候。”
言畢,欠身退下了。
宋爻環顧四周:“土很肥。”
老道士不慌不忙:“别着急。”
房門突然大開。
屋内正中立着一個三扇的素面屏風。
屏風發着金光。
一股白煙自屏風四周升騰而起,翻湧而出,迅速将二人淹沒。
熟悉的香味直竄入宋爻鼻腔。
“是迷香!”
宋爻當即捂住口鼻,抓住老道士的胳膊,想要将他帶離“風口”。
可是來不及了。
眨眼之間,二人眼中的世界變了模樣。
燈光驟然熄滅,視線所及之處皆是白煙,可視距離不過一米。
“你經曆過這種?”老道士兩手往腰上一插,準備抄答案。
宋爻:“劉少爺六歲的時候書房裡有一個屏風,配合一種刻了符号的香塊使用就會産生這樣的白煙。”
“煙裡會有危險。”
“香塊?這樣的嗎?”老道士揮了揮破袖子,不知道從哪變出來一個小香塊。
“……對。”宋爻的視線在香塊與老道士之間來回切換,“你是……”
“書房順來的。”老道士又把香塊收了起來,“然後呢?怎麼做?”
宋爻皺眉思索:“我之前是完成了屏風上的故事拼接,目連救母的故事,但這次屏風上沒有圖案。”
甚至,屏風都不出現在迷煙裡。
“啊~行。”無答案可抄。
老道士開始向四周摸索。
“你聽到了嗎?”宋爻突然停下腳步,“鼓點聲。”
老道士停止動作,靜聽。
白煙深處傳來有節奏的鼓點聲。
宋爻:“是這邊。”
二人向聲源處靠近。
鼓點聲逐漸增大,伴随着細碎的如土石崩落一般的聲響。
空氣中闖入一絲花香。
宋爻警覺地攔下老道士,伸手向前,從白煙中摘下一朵挂着露珠的血紅的芍藥。
露珠弄濕了宋爻的指間,紅色花瓣從宋爻的指間滑落。
芍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宋爻手中凋零腐敗。
突然,随着一聲沉重的敲擊,二人四周響起細密的碎響,仿佛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宋爻将枯枝扔掉,同老道士一起後退幾步。
地面上亮起白色的光。
伴着鼓點的節奏,白色的光生出雙手,翻開潮濕的黑土,在枝葉間生長出完整的軀幹。
透過灰白的煙,宋爻能看到這些發光的白影如新生兒一般胡亂地揮舞四肢。
花枝被推到,花朵被壓爛。
露水連串落下,仿佛是這些白影落的淚。
一時間,空氣裡滿是花朵屍體的氣味。
宋爻後知後覺:“我們走錯方向了。”
不該向着鼓聲走,應該背離鼓聲走。
老道士輕咳兩聲以表認同:“那還愣着幹什麼呢?”
他喊道:“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