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加急。
狂奔的宋爻忍不住想到屏風裡舉着禽肉跳舞的青色小人,它們排着長隊手舞足蹈,從宋爻的腦内一路排到宋爻身後,變成一個個奔跑着的白影。
“你跑得動嗎?”宋爻朝一旁的老道士喊道。
對方百年的身子骨此刻正在百米競速,實在令人擔憂。
“跑得動!”老道士聲音裡不帶虛的,“老頭子我冬泳!”
二人向着背離鼓聲的方向拼命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出現一個發着金光的屏風,上面沒有任何圖案。
宋爻需要時間思考,可身後的白影逼得太近,根本甩不開距離,争取不到一絲多餘的時間。
正一籌莫展,老道士的手猛地抓住他的胳膊。
宋爻詫異地看向老道士。
“信我!跟我一起跳!”老道士手上用勁,讓宋爻的步調逐漸和自己一緻。
屏風近在咫尺。
“再教你小子一課,當亡命徒就是要大膽!”老道士把宋爻的胳膊往上一拽,“跳!”
在要貼上屏風的那一刻,宋爻跟着老道士一起大跨步起跳。
金色的屏風如水波一般散開,他們闖入金光之中。
真是瘋了!宋爻擋在眼前的手指因為激動微微輕顫。
金光散去,二人落到一處硬土地上,各自翻滾幾圈才停住。
宋爻從地上爬起來,拍掉身上的土石,胳膊肘傳來一陣刺痛,上面滿是細小的劃痕。
他們身處一副水墨山水畫内。
腳下是暈染開的堅石地面。遠處的奇山和眼前的怪松被白色的流雲隔開。
宋爻随手摘下一根松針,松針在手心逐漸化開變成烏黑的墨漬。
宋爻:“你怎麼知道屏風這裡有路?”
老道士搓了搓自己的破道袍,上面沾染的草葉早就暈染開了:“不然這東西為什麼閃亮登場?”
“如果賭錯了怎麼辦?”
“怎麼辦?”老道士哼笑一聲,“沒錢小辦,有錢大辦。”
宋爻噤聲。
老道士雙手扶腰,欣賞四周風景,啧啧出聲:“筆法不錯,構圖差點。宋小友快來看看,接下來我們該往哪裡去呀?”
宋爻環顧四周,山石自近及遠逐漸高聳,他指向樹旁的一處空白說道:“這邊。”
“山水畫講究自在寫意,散點透視構圖,畫家會将小徑藏起來,但山石塑形和留白的位置會與‘山路’相協調,這處空白,剛剛好。”
老道士給予肯定:“說得不錯。”
二人向着那一小處留白走去,四周的風物随着視角改變而變換,空白處突然顯現出階石小徑,向深山内蜿蜒而去。
二人繼續前行。
松柏搖曳着向道路兩側展開。
走了許久,原本方正龐大的山體變得險峻突出,而小徑前頭也生出一個較為平坦的平台,大抵是到了某處山崖。
站在平台上再看向四周,原本密集高峻的群山變得平緩邈遠起來。再看來時路,不再是階石路,清清白白兩條線并行着通向遠處的村莊。
“看來是要我們往有人的地方走。”老道士背對着流雲悠悠說道。
二人又沿着通白的小路往山下走。
路旁的老樹變得稀疏,原本重墨勾勒出的山石也變得柔和。
四周的景象都變得淡彩了起來。起伏的山丘之間都遠遠隔着大幅的留白。
路突然被一處空白截斷,斷口兩邊是暈染開的淺淺的墨色。
“是水。”宋爻将手伸入其中,捧起一手清透的墨水。
宋爻起身,看向面前白色的河流:“遊過去嗎?”
“有水必有舟,我不信能有畫水的能忍住不畫船。”老道士轉身沿着岸邊向前。
的确,誰也不能确定随着視角的變化,這數米寬的河流會不會變成什麼大江大河。
本也沒真打算下水的宋爻快步跟上。
随着二人的前行,沿岸逐漸出現許多蘆葦。
蘆葦越發密集,風吹蘆葦動,突然驚起一隻白鹭。
宋爻停頓片刻,撥開白鹭驚飛處的蘆葦,果然,不遠處的水面上停着一葉扁舟,一位身着蓑衣的老翁正在垂釣。
宋爻朝着老翁大喊:“喂——老先生!”
啼聲四起,蘆葦叢中飛出許多白鹭,水面上蕩起微波。
老翁仍一動不動地坐在他的扁舟上。
“哈,宋小友懂畫不懂人,不懂畫家,也不懂空軍佬。”說着,老道士撿起一塊趁手的石頭朝着老翁垂釣的地方砸去。
石塊砰然入水,水花四濺,一條又一條曲線翻湧着将扁舟擡高又推下。
效果可謂是立竿見影。
老翁立即舍了釣竿起身看向岸邊:“是哪個潑皮!!!”
“這裡!”老道士彎了背輕咳兩聲,扯着嗓子說道,“船家!船家!”
老翁撐着竹竿把扁舟劃了過來,很是憤憤:“我不是什麼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