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拔弩張的氣氛中,陳爾若心驚膽戰,趕忙上前幾步,用身體擋住他們相接的視線。
“陳宿……”
她倉惶地看着他,習慣性喊他的名字,用笨拙卻有效的方法讓他冷靜下來。
陳宿漠然地想,她又在求饒了。
這次,她在求什麼?
求他不要說話?求他不要幹涉他們?還是求他不要打攪她馬上就要完成的告白?
每次和她吵完架,或者說,他單方面失控後,他會找個地方讓自己冷靜下來。
對着她,他說不出那些傷人的話,隻能把這些宣洩不出的尖刺盡數咽回去,任憑它們在喉嚨和胃裡攪出血淋淋的傷口。
可每次他想低頭的時候。
她總能把他逼瘋。
陳爾若心急如焚,知道以現在的處境,不能任由兩個人談下去,陳宿太了解她,了解到可以根據寥寥幾句話推斷出她想做什麼,她那點心思在他面前一覽無餘。
可蔺霍還沒有。
她無論如何也要把兩個人隔開。
見她出聲阻攔,蔺霍表情微微頓住,眉頭皺得愈發深。
他相信,一個人的潛意識不會欺騙人。
對峙中,處在争論中心的人往往會先勸阻那個與自己更親密的人。
……顯得他像個外人。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若若轉過來,對着他強顔歡笑,胡亂找了個敷衍的借口:“蔺霍,是我忘記了,陳宿有工作上的事找我。你……先好好休息。”
她甚至來不及解釋,落荒而逃般,拉着陳宿匆忙離開。
自她喊了他的名字,陳宿便一言不發,從容地靜靜等待,他似乎很肯定她會選他。
離開時,他任由她扯住他的手臂,最後瞥向他那一眼,有種明顯的嘲弄。
蔺霍當然看得出這是挑釁。
他極度冷靜,腦海裡浮現出篝火旁女孩兒頹然的表情,歎息的聲音:“我和陳宿是有些關系,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相信她說的話。
站在她的角度,她對陳宿沒有别的意思,所以回答得那麼斬釘截鐵。
可陳宿呢?
他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都是男人,他還沒說什麼,陳宿回複的話裡就已經帶了硝煙味,凝視着她的視線更是有種壓抑的情緒。
這麼多天相處下來,他能感覺到沈若若在感情上是遲鈍的,他做出那麼多故意親近的行為,換了其他人,早就明白他引誘的意思。
她卻跟看不見似的,一直和他保持距離,他湊近了,她又像被揪住後頸的貓,惶恐地縮起脖子,連連後退。他隻好再忍耐退讓一步,不讓自己吓到她。
他可以接受她遲鈍,卻不能接受她身邊有與他同樣心思的男人。
他的寬容僅限于她。
蔺霍站在原地沉默許久,沒有急着去追,而是走到桌邊,拎起手機,撥通了電話。
視頻接通後,衛介還躺在床上,睡眼惺忪,頭發亂糟糟的,看見對面人此時的樣子,不耐煩的情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哨兵的面色沒有什麼變化。
“衛介,幫我查個人。”
衛介有些恍惚。
他記得上次看見蔺霍這表情,還是他坐在那些噤若寒蟬、兩股戰戰的軍二代中間,輕描淡寫地讓人把犯了錯的纨绔打殘。
老天爺,不就做個任務,誰惹他了?
*
天色正好,陽光明媚,陳爾若後背卻汗津津的,全是驚出的冷汗。她還沒想好要怎麼和陳宿解釋,六神無主地拉着他一直往前走。
她倉促的腳步因他一句話而停住。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陳爾若猛然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偏僻的角落,而她把自己趕進了絕路,想逃避都沒法跑,冷汗頓時蹭一下從額角滲出。
陳宿眉眼冷淡,站在她面前,身高比她高了一截,将她嚴嚴實實地籠罩在陰影下,明明是耐心提醒的話,卻讓她心慌不已:“陳爾若,你最好别再跟我撒謊。”
小時候還跟在她屁股後面的人,此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有種令她脊背發涼的壓迫感。
“……其實也沒多久。”
陳爾若很沒底氣,嗫嚅着回答。
陳宿看出她含糊其辭,沒慣着她,刨根問底:“從什麼時候開始。”
陳爾若咬了咬牙,知道糊弄不過去,索性胡編亂造:“那天他在林子救了我,任務過程中也是他沒嫌我累贅,一直帶着我,沒讓我死在那兒,我喜歡……”
“陳爾若。”陳宿冷冷地望着她,眼底最後一點忍耐褪盡,“你再撒謊試試?非要我把話說明白?那好。”
“你暈倒那天,趁我睡着,你偷偷去了哪兒,見了誰,你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是嗎?那天晚上,我就待在你旁邊,回來之後,你身上沾了什麼味兒,你自己知道嗎?”
他死死盯着她全然僵硬的表情。
“說話。”
*
陳宿為什麼會知道?
那除了這些,他到底還知道什麼?
在他的注視下,陳爾若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她張了張嘴,嘴唇微微翕動,卻沒有聲音,她不敢再撒謊,也不知道該解釋什麼。
陳宿扯了扯嘴角。
他太熟悉了。
她很少露出這種慌亂到話都說不出的樣子,一旦她連裝可憐都顧不上,就代表她無話可說了……真相是什麼已經顯而易見。
他沒給她半分喘息的機會,上前兩步,把她踉跄地逼到角落裡,語氣平靜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