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場中的貴女,随着長公主的視線一起看過去,白婳也是。
是三位年輕公子,各有各的氣宇軒昂,其中着黑金錦服的那位,身材高大,輪廓英挺,最是打眼。
白婳一時大驚。
雖然闊别三年,雖然二公子長高了,曬黑了些也長結實了,但不難辨認輪廓。
隻是他為何會在此處?是知曉她在這裡,還是碰巧?
薛芳漪顯然也是一眼認出,拉住白婳的手:“他!”她壓着聲音,欲言又止。
他怎麼還是這麼死皮賴臉!
白婳捏了捏她,示意稍安勿躁,看看再說。
靖王走在最前面,帶着燕世子和明肆去給長公主見禮,又将二人一一介紹。
靖王抵京前就接了長公主宴請的帖子,燕世子自是不急着進城,吵嚷着要見識一番比禦花園還好的牡丹菊,順帶調侃明二公子等不等得起多一日,要是歸心似箭也可早點回去。
明肆一個眼神都沒搭理他。
靖王笑着打圓場,那青屏山莊在他們回京的必經路上,人都到這了,哪有叫明肆獨身進城的道理。
三人中他最年長,他開了口,二公子不會拒絕。
“……此番咱們三人一同回京,未提前知會,姑母莫怪。”靖王說的是赴宴帶客,他的母妃便是出自長公主夫家的小姐,親上加親,管事的不會攔他,但長輩跟前該有的禮數還是得周全。
“哪的話,自家人說這些,生分。”長公主嗔他一眼。
賓客們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賞畫上。
白婳也松了口氣,看樣子不是沖她來的。
這麼些年過去,指不定二公子在昆山早就重新有了意中人,或許是她杞人憂天太将自己當回事。白婳如是想着,這般是最好,一家人還能和和氣氣的。
然下一刻,她的心就重新揪了起來。
因為明肆的眼睛落到了她的畫上。
那畫前頭還站了不知誰家的幾位貴女,被明肆的氣度吸引側目,但聽見方才靖王引薦時候說了明府二公子。
為首的細聲道:“公子也喜歡這畫?”
那女子不知是身份尊貴超過明府許多,還是聽說過二公子混不吝的性子,自覺矜貴,拘着儀态,好像與他說話已是給了福分。
明肆淡淡一眼掃過去,“……你畫的?”
女子一愣,面上有些挂不住。
能挂在長公主宴會上的名作,誰不是品評聊上幾句意境工筆,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開口第一句問‘你畫的?’
這是故意給人難堪。
明肆興趣缺缺,好像在說,不是你畫的搭什麼話。
“嗨呀,既舟,好眼光。”燕世子的動靜向來比誰都大,他并不精于丹青,不過看個熱鬧,再加上年紀輕,自然是看不懂那些老畫家滿紙的殘荷、幾筆風中飄零的竹竿的意境。
他這麼一吆喝,周圍賓客的眼睛就都看了過來。
“氣勢磅礴,大處恢弘至此,往小卻又能細膩勾畫,妙。”也不知看沒看懂,他先誇了一通。
明肆沒說話,但看起來倒像是頗為贊同。
長公主這才想起來方才是想引薦的,差點一個岔子打過去了。
“……這畫難得,本宮也是近日才得。大家且猜猜,此畫背後的丹青妙手,是何人物。”長公主賣了個關子,周遭賓客很是懂事,紛紛搭話猜測。
白婳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她看了眼周圍,最大的遮擋物便是那涼亭的柱子,沒處可藏人。
明肆向來不聽人賣關子,自己去看角落裡的落款和印章。
然後微微一愣,盯了許久。
“……如此小小年紀便有此等造詣,侯夫人将白婳小姐将養得極好。”長公主前頭鋪墊完,朝薛芳漪和白婳看了眼。
這是示意她們上前來的意思。
白婳再去看明肆,就發現已經和二公子的視線對上了。
黑眸沉沉的,不溫不熱,看不出情緒,也看不出想法。
薛芳漪的臉色有些難看,但長公主還有這麼多賓客還在,不好失了禮數。
白婳隻能上前。
而明肆一直在端詳着看她。
不止二公子變化大,這三年過去,白婳也出落得愈發亭亭玉立。
她骨相生得好,皮膚也白,鼻梁中間一處駝峰微微隆起,恰到好處,五官瞧着冷冷清清。
再加上身量高挑,瞧着細細長長卻不纖弱。
這樣的相貌,美得不張揚不豔麗,卻又獨樹一幟。
像什麼呢,拿花類比太俗。明肆想。
——像珍珠。
淡雅、貴重,瑩瑩生輝。
回來的第一眼,他沒打算這般盯着白婳看,但沒管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