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肆單槍匹馬而來,接連射出幾箭,他的馬上功夫了得,尤擅騎射,在去昆山書院之前,便是圍獵場上的翹楚。
士氣這東西便是此消彼長,一群悍匪慌不擇路作鳥獸散。
明肆靠近後一弓打在虎爺頭上,力道之大,當場響起清脆骨裂之聲,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趴在地上,死絕了。
其他匪徒見狀,失了鬥志,紛紛上馬逃竄。
其中架着明晏的那兩個,飛快将繩索套上他的脖子,打算鎖個人質,以備不時之需。
白婳眼看着另一人朝她看了一眼。
她頓覺不妙想跑,但沒跑過匪徒,粗糙的手掌掐了她的脖子,箍在身前:“都别過來,退後!”
湧上來的一群護衛忌憚着不敢上前。
明晏被勒着脖子,知道此時若真被帶走,後果不堪設想。
但别說他被打了一頓,即便全盛狀态,一個讀書的公子哥,也不可能有悍匪力氣大。
他掙脫不開,咬牙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
白婳也看見了,是一張女式手絹,紫色繡花的,在他手上出現格格不入。
明晏用力将手絹往山匪臉上捂了把,對方瞬間疼的大叫起來,二人手忙腳亂之間,手絹迎面被風落回了明晏臉上,蓋得嚴嚴實實。
明晏驚慌不已,叫得比山匪還大聲,喘氣間不慎深深吸了一口進肺腑,口圈都在絲絹上顯了形狀。
白婳被人勒着脖子,見明晏那般鬼樣子,猜到那絲絹定然有問題。
但也還是擋不住天意一陣風,絲絹從明晏臉上吹下,輕巧拂過白婳半側脖頸,飄飄然落地。
白婳脖間一陣刺癢,呼吸也困難,就被人提着丢上了馬。
“救——命——”呼救聲被馬背颠碎,白婳眼前昏花一片,根本不知天地為何物。
她隻感覺到劇烈的晃動,好像有人追了上來,又好像沒有。
明肆僅靠雙腿禦馬,以長弓為刃,套了匪徒半邊肩膀,動若雷霆,力道之大即刻叫人脫臼。
那人反應也快,知道他目的為何,另一手直接将白婳掀了下去。
白婳驚叫着,落地前被明肆猿臂一撈,重新回到了馬背上。
她腦袋尚且暈着,也仍是驚魂未定,剛才那一下若摔下去,是臉先落地。
于女子而言,毀了容貌,即便不死也沒什麼生存意志了。
馬蹄漸漸慢下來,似在下坡路止不住雪滑,繞了一會才終于在雪林中踩到實處。
白婳的魂也才終于回到了自己身上。
她嗆了風,不住咳嗽着,面頰都漲紅。
後背明顯比前胸暖和,是明肆的胸膛發燙。
他一番武鬥動靜太大,冬日裡都出了渾身汗,整個人跟火爐似的。
“怎麼樣,傷着哪沒?”明肆握了她的肩膀問了句。
白婳搖頭,咳了好一會才止住喉嚨裡的癢意。
“救命之恩……”她回頭看他一眼,咳得眼淚汪汪,聲音也是嘶啞的,可憐極了。
“以身相許?”明肆順口一接,眼睛還在觀察環境,“我沒意見。”
“……”白婳語塞。
她清了清嗓子,才又道:“這是哪?”
“不知道,那死狗滿林子亂竄,我接你就滑下來了。這坡子太陡,原路是上不去了,繞一繞碰碰運氣吧。”明肆說。
白婳心裡感激,又有些自責:“連累你了。”
若真被賊人擄了去,别說性命保不保得住,就單論名節,即便後面僥幸得救,也隻能去投江。
“說這些。”明肆不甚在意,又道:“下次請你磨個墨,别推三阻四就行。”
白婳動了好幾下,忍不住伸手去撓後脖頸。
剛才慌慌張張的顧不上,現在安全了,那癢意簡直難以忍受。
白婳平時站坐都闆正得體,人一扭起來,明肆立馬發覺反常:“怎麼了?”
“方才被三公子的絲帕掃了下,有些癢。”白婳如實說。
明肆隻看了眼,捏住她的手腕拉開,“你别碰,全是紅苔。那東西肯定不幹淨。”
白婳的指尖難耐地摩挲下,“那怎麼辦。”
“先找水給你沖洗一下。”明肆攥了她的手腕去拉缰繩,調轉馬頭。
山間溫度本就比平地的低不少,溪水都已經結冰了。
明肆撿了塊大石頭,掄起來狠砸數十下,才敲破一個口子,摸到了底下的冰水。
他朝白婳招手,将她的狐毛鬥篷解了些,又示意她肩膀低下來一點。
白婳臉色通紅:“我自己來。”
“你怎麼來?”明肆單膝蹲着,一動不動睨着她。
白婳也不知道怎麼來,但始終是不好意思。
“行了,你那規矩先放放,救命要緊。”明肆一把将她按下來,手勁大,白婳動都動不了一下。
她失了平衡,下意識一掌撐在了冰面上,把自己凍得一哆嗦。
明肆看見了,捏着她的手腕,将她胳膊搭在了自己腿上借力。
白婳:“……”
他行動力高得令人發指,絲毫不給人矯情扭捏的機會。
白婳僵着半邊身子,一邊紅着臉往周圍看,隻祈禱這個時候千萬别忽然來人。
冰水過了明肆的手,碰到脖頸這種地方,也還是冷得白婳一激靈。
她渾身緊繃起來,盡管冷,卻是很好緩解了方才難耐的灼癢。
明肆來回用流水沖洗幾遍,發覺領子更裡面應是還有殘餘。
他說:“領口可能要解開些,裡面也有。”
話說出來,别說白婳,明肆自己都有幾分不大好意思。
他中意白婳,從沒藏過心思,白婳對他而言,就是與其他姑娘不同。
哪個男子能坦然看自己心上人白花花的後頸子。
白婳果然驚了下,慌忙拉好鬥篷,人也從他腿上直了起來,婉拒道:“我感覺還好。”
明肆磨搓了下濕漉的指腹,也沒勉強,輕咳了聲:“行。那什麼,水涼,衣裳穿好。”
白婳不去看他,低低應了聲。
二人重新回到馬背上。
還好冬裝厚實,同乘一騎尚且還有些阻隔。
陽光消退之後,風雪又開始刮起來,白婳将手藏在披風裡,臉上卻仍是凍的發白。
她看了眼明肆持缰的手。
他偶有換手,但如此天寒地凍,她縮在披風裡都難以忍受。
白婳頓了頓,默不作聲用披風将他的手攏進去蓋住。
身後明肆低頭睨她一眼。
披風底下一片溫熱,分明沒碰到她的手,但仿佛都能聞到馨香撲鼻。
是他心猿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