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野他根本就是因為抄襲的事被大家發現了所以很郁悶而已吧。而且這些天那家夥什麼也不回應,就隻是躲藏起來,簡直懦弱到可恨的地步了。
畫出《冬月》的人竟然是這樣的人……春河心裡的不忿又增添了幾分。這幾年包括他在内的所有讀者都是被他欺騙了吧?
“十野他可能隻是為着某些事而煩惱。”春河勉強解釋道。
“不要質疑警察的判斷。”市原不滿道,“那家夥很喜歡你吧?”
“不,那是……”
“所以你帶他去看日落,對他來說意義肯定是不一樣的。”
“您誤會了……”
“雖然有很多人決定在河邊結束生命。但也有很多人看到日落就放棄了。毫不誇張地說,我們河邊日落的風景曾經救下過很多人。”市原看向窗外,好像透過鱗次栉比的建築看向了明西縣盡頭的河水,“你明白那種感覺吧?看着太陽一點點沉入河裡,看到陰影先是深深淺淺地落在草叢中,接着被稀釋了,變成籠罩所有一切的霧藍色,星星開始亮起來……這種時候會覺得能存在于這樣的世間,本身就是一種奇迹了。那些痛苦其實也隻是像河水流過河床一樣,是不斷消逝的東西啊。”
“……這對我來說好像太遙遠了。”
無論是對這日落産生的覺悟,還是關于生命的思考,都令人覺得遙遠。甚至就地理位置而言,那條河本身就離這棟公寓很遠。
“而且十野根本就是在捉弄我罷了。”春河補充道。
市原又喝了一大口水,他臉上微微泛起些紅暈,好像他喝的是酒一樣。他醉漢似的忽略了春河的話,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妻子去世的那一年,我也常常去看日落。按理說到了我這個年紀應該能夠更加淡然,年輕時當警察的人也應該更勇敢才是,可是我歸根結底還是懦弱的人,實在很害怕再失去什麼人。所以……”市原換成了土下座的姿勢,沖春河低下了頭,“請你帶十野去看日落吧。拜托了。”
“啊,您不用這樣……”
春河有些惶恐,他連忙想去扶市原,市原卻已經擡起頭來,微微眯着眼,換了一副神情:“另外,你養了狗吧?是大型犬嗎?你知道我們公寓是不允許養大型犬的吧?”
“哎?!”
這話題轉換也太快了吧……
“這是貼在你門上的告示。”市原拿出一張硬卡紙來。
春河湊過去看,隻見卡紙上畫了隻小狗,正張着嘴汪汪叫,有種故作兇狠的氣勢。卡片上面還寫着四個大字:内有惡犬,請繞道而行。
這熟悉的畫風……
春河做了一組深呼吸,還是沒忍住:“十野!!你給我出來!!”
“怎麼了?誰又欺負你了嗎?”
十野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走了出來,看起來像剛睡醒。
“這是不是你畫的?!”春河沖出屋去,把那張卡紙拍在十野肩頭。
十野接下卡紙:“哦,這個。是啊,我為了提醒自己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市原趕緊湊過來問:“所以春河真的養了大型犬嗎?”
“那倒不是。”十野說,“因為他在生我的氣。'憤怒比惡犬更可怕。'有個名人說過這句話吧?所以我提醒一下自己要繞路走。”
“……”
這種歪理他居然還能理直氣壯地說出來?!
“原來隻是比喻啊。”市原隻關心公寓安全,他不再追究,随後推了春河一把,“咳咳,對了,春河想和你一起看日落。”
“……”
春河幾乎已經忘記這件事了。
“日落?”
“我知道你不想去。”春河别過腦袋,“你當我……”
——當我沒有說過好了。反正隻要發出邀請就已經算履行諾言了,春河想。反正他本來也并不想和抄襲的漫畫家一起看日落。
十野看了看他:“那我拿件外套。”
“……哈?”
…
十分鐘之後,兩個人雙雙被困在了沿街的雨棚底下。
“我……”
作為“看日落”活動的發起人,春河艱難地開了口。
他哪裡能想到會突然下雨啊?雖然今天天氣一直不算特别晴朗,但也不該這麼背運才對……
明西的冬天……怎麼一直是這樣濕濕冷冷的。
十野雙手插在口袋裡,轉身看他:“你是不是不明白什麼叫日落?”
“……”
要不要這麼刻薄……真是完全為“惡劣”兩個字而生的人。
春河正要開口反駁,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抱歉……”他把手伸進口袋,但手上沾了些水,空氣又潮濕,好幾次手機都滑脫了。
等到把手機拿出來的時候,已經不小心和對面接通了視頻電話。
“哎?媽媽?”春河這次毫無防備,那感覺甚至像是逃課被抓了個正着。
“唔,你和同事在一起嗎?”
“同事?啊……”春河看了看十野,生怕他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來。
十野倒隻是禮貌地點點頭:“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