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河想盡力把注意力拉回到工作上,沒過多久卻又收到了表哥的信息:“你這個鄰居太可怕了。”
可怕?十野會給人這樣的印象嗎?
“我本來是來興師問罪的,現在居然覺得他人不錯。”
過了一會,表哥又發來一條:“如果我是女人一定也會死在這種男人手裡。”
“這種把'溫柔'的技能運用得爐火純青的男人放棄做公關簡直可惜。”
春河沒有回複,直接關掉了手機。
十野……也許真的是溫柔的人吧。
第一次見面,是十野幫他搬了箱子,是十野告訴他可以向和泗大人許願,是十野總過來問他今天過得是否順利,也是十野帶着他融入了這個社區,送給他珍貴的初版漫畫,在足球賽上為他出頭……
春河想到十野的話:“在這樣的世間存活,隻要選對了劇本,就可以所向披靡。”
隔壁不再傳出聲音,看來兩個人的情緒都被安撫住了。又一次選對了劇本啊,這就是天才漫畫家的能力嗎?
所以……春河想,所以不能怪他喜歡上十野。但如果對于表哥這種棘手的情況都能保持溫柔,那麼也許十野對他的一切溫柔,也隻是選對了劇本而已吧。
春河合上電腦,有些失落地躺在榻榻米上。
好想就這麼睡過去……好希望一覺醒來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
但春河又說不清他的問題到底是什麼。
過了一會,他隐約聽見了隔壁開門和說話的聲音。看來那兩個人的事情解決,十野已經在送客了。
春河把一隻抱枕壓在腦袋上,敲門聲卻緊接着響了起來。
門外的十野輕咳了一聲:“那個……反饋意見我一會會發到你郵箱裡。”
這是已經說好的事……完全沒必要再講一次。
春河不想答話,直接在筆記本電腦上打了幾行字發過去:“我知道了。”
他清晰地聽見了門外十野的手機發出收到信息的響聲。隔着一道門卻隻願意發信息,更像是賭氣了。春河轉個身面向陽台,仍舊不吭聲。
十野卻沒有離開。
“如果你想一起吃晚飯的話……”十野頓了頓,又否定了自己的話,“不想也沒關系。”
春河自欺欺人地逃避着,又把沒用的工作用語還回去:“文件我正在做,一會就可以發給您了。”
後來的郵件裡,十野中規中矩地提了他的想法,沒有講多餘的話,也沒有再來找春河。
春河說不清自己是慶幸還是失落,隻知道第二天還是要照常去上班。好像時間是靠這種每天都要重複的日常推動着才能往前。這種似乎并不重要的日常構築了我們的生命也消磨着我們的生命。
第二天早上,山左過來問了問文具年鑒的事。
春河正在做最後的檢查和收尾:“很快就好了。”
山左點點頭,剛要離開又頓住腳步,他眼神停留在春河的襯衫上:“原來你說喜歡文具……是認真的嗎?”
“唔……當然……是啊。”
喜歡文具?
春河不知道山左為何有此一問,隻能含糊地搪塞過去。
山左指了指春河胸前的襯衫口袋:“這支鋼筆,你居然保存了二十年嗎?”
“哎?”
那隻鋼筆是昨天十野給他的,說是什麼“拯救了他的鋼筆”,春河戳穿了十野的謊話,卻還是收下了鋼筆,随手放在了口袋裡。
這不是去年的鋼筆嗎?春河眼前還攤開着文具圖鑒呢。
山左隻顧着盯着鋼筆看:“是那個年代很經典的款式啊。當年我也很喜歡。我們去年複刻了一次,但是筆帽做了很小的改動。”
說完,他伸手在春河肩上按了按:“年鑒交給你,倒是很讓人放心。”
裕和在一旁笑笑:“山左前輩還是第一次對後輩表現出欣賞呢。”
山左摸了摸鼻子,走開了:“把我說得好像很嚴厲……”
春河卻愣住了。
所以這不是去年才生産的鋼筆?真的是二十年前?所以十野說的話……
——“這支筆救過我一命。”
——“如果我說從來沒有騙過你……”
這些都是真的嗎?二十年前十野才多大年紀?十三歲?十三歲的孩子竟然會想要結束生命嗎?
不,怎麼可能……那家夥完全是個謊話連篇的……
手機的鈴聲吓了春河一跳。他趕緊把模式調成震動,和周圍同事道了歉。
發件人正是十野。
“偷偷給你看一眼。要保密。”就這麼一句話。
——偷偷給你看一眼。
這句話好像一句耳語,春河耳廓忽然有些發紅。
但他心裡還是保持了一點對十野的警惕。該不會是惡作劇吧?不會是什麼十八禁内容吧?
春河四下看看,在手機上點開了附件。
文件第一頁是他熟悉的《白鴿與伯爵》的封面。
…
“春河,你看一下這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