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晚高峰的時間,電車上人不多。春河一隻手抓着吊環,一隻手放在口袋裡,不時蹭蹭那張寫了“我喜歡春河”的紙條。
窗外夜色緩緩掠過,他快樂得想要呼喊,隻覺得滿車廂都是鼓脹的風。
十野站得離他很近,外套的袖口時不時碰到他手肘。春河陡然覺得時間變快,好像報站聲一個接一個地溜走。
“車窗玻璃有反光的。”十野忽然把手臂搭在他肩上。
“哎?”
十野的手指在春河頸側蹭了一下。他微微低下頭,語氣鄭重。
“别再偷笑了。 ”
春河的耳根迅速紅起來。
十野收回手,撥弄了一下胸前的徽章。那徽章後有個轉軸,春河的頭像迅速旋轉起來。十野微微轉過身,也忍不住笑了。
春河側身去看他,心想這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後,還會記得的夜晚。
“這是什麼?感覺是高級的料理啊。”兩人一起回來之後,春河坐在餐桌前,十分捧場地誇獎道,“像漫畫裡閃閃發亮的炒飯!不過沒有飯……是炒肉末嗎?炒肉末和面餅?”
“是哪裡的特色料理嗎?”春河嘗了一口,仔細品味着,“不過這個味道……好像有點熟悉。”
“生前是一盤煎餃。”十野說。
“……”
“煎碎了。”
春河硬着頭皮繼續誇獎:“還是很好吃的……”
“太久沒做飯了。抱歉,我會繼續努力的。”
春河連忙坐正:“完全不需要道歉的……我已經覺得很開心了。”
十野坐在他對面,輕描淡寫地問:“那今晚可以留下來嗎?”
“早點回來”之後緊接着就是“留下來”嗎?
春河感覺被連環出招打懵了……
看出他的無措,十野接着說:“我可以睡客房。工作日很辛苦,我知道的,不會讓你為難。”
“唔……”
這句話裡隐含的意思是……
醉酒的夜晚忽然閃回,春河腦子裡緊接着一片空白。
十野是真的隻想讓他留下嗎?還是在期待着什麼?
他應該說沒關系嗎?說不會覺得為難?還是……隻要承擔這種好意就好?
有沒有什麼行為手冊告訴他現在應該做什麼啊?
“所以可以留下來嗎?”十野又問了一遍。
春河幾乎把腦袋埋進餐碟裡去,最後還是點了頭。
……又被牽着走了啊。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十野笑道:“那擦一下鼻血吧。”
“……”
好惡劣。為什麼這個人告白之後還是這麼惡劣?!
春河忍了忍,沒忍下去。
“我要啟用封印。”他氣鼓鼓地說,“不準挖苦我。”
“可是你真的流鼻血了。”
“哎?是嗎?”春河慌張起來,他一邊抽紙巾,一邊轉頭去看鏡子。
根本……完全沒有流鼻血啊!就是說一開始就不該相信十野的!
“……捉弄我真的這麼有趣嗎?”
更生氣了。
十野雙手合十:“抱歉。隻有一點點有趣。”他忍不住笑出聲,“可是人類就是會被一點點有趣牽着走的動物。請春河君原諒我的弱點吧。”
“……”
為什麼他可以用這麼無辜的表情說這麼過分的話……
飯後,春河搶着去洗碗,被十野制止了。
站在流理台邊,春河很堅持:“做飯的人不洗碗,不做事的人不抱怨。我認為這才是……”說到這裡,春河停頓了一下,聲音低下去,“能夠建立……長期穩定關系的原則。”
“嗯,長期穩定的關系啊。”十野點點頭,雙手撐在春河身側,話裡有種輕浮的笑意,“但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幫忙。”
“更……更重要的事?”
十野忽然低下頭,湊在他耳畔。春河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十野的氣息離他太近,他耳畔的皮膚有些微微發癢的戰栗。
“你有位病友跑出來了,你能不能去警告一下?否則我要報警了。”
“……病友?”
“應該還是同事。”
“哈?”
十野自然地拉起春河的手,引着他走到窗邊。春河順着十野的視線朝窗外看去,第一眼就看見了一個超大号的應援燈牌,上面亮着四個大字:摯愛十野。
“哎??!!”
——“世界的美好之處就在于在偶然中藏着精妙的對稱性啊。無論多麼奇怪的人都會得到共鳴,無論病得多重的人都有病友。”
十野說完這句話就把他推出門去。
真惡劣啊。說好的把好人牌留在了他這裡呢?叫他來處理這種事算哪門子的好人?分明就是借機諷刺他而已……
但是……春河摸着口袋裡那個寫了“我喜歡春河”的紙條,又覺得好像什麼都願意做了。
樓下舉燈牌的是之前代表運營部和春河踢球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