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顧忌于域的感受,也許是體貼情人有孕在身,也許自認時機未到,于宏獨身前來,依然是溫和耐心的大伯,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小表妹不懂大人的彎彎繞繞,隻知道少了人,問:“哥哥,大舅母怎麼沒來?”
于域說:“她有事,沒空過來。”
小表妹問:“是什麼事呀?”
于二姑說:“小孩子家家少問東問西。”
叔叔喝了幾杯酒,扯着于域長篇大論,“這麼一點小事……白白讓别人占了便宜……你媽呀,就是心氣高,眼裡容不下一根刺,男人,男人哪有不偷吃的?你看看周圍,哪有你爸這樣的顧家好男人,把你們母子放在心尖上。”
大家都有些尴尬,于域不動聲色地問:“那叔叔你也在外面偷吃嗎?”
叔叔大手一揮,“我是那種男人嗎?”
他拉着于域,掏心掏肺地說:“你爸這些年對你們母子不薄,你可不能忘恩負義啊,要不是你媽小氣,用得着離婚麼?再養個孩子怎麼了,反正她又不能生了,免費添個二胎,别人恨都恨不來呢。”
于域說:“你很羨慕我爸有年輕二奶嗎?”
叔叔醉醺醺地說:“哪個男人的理想,不是外面彩旗飄飄家裡紅旗不倒?”
嬸嬸倏地站起來,“那你去外邊找彩旗吧,我不管你了。”
叔叔說:“你們女人就是,小氣吧啦,說都不讓說一句。”
于域說:“你們慢慢聊吧,我先走了。”
于宏跟着站起,“我送你。”
于域說:“不用了,我開電動車。”
二姑張羅着裝水果零食,“東西帶些回去,太多了,放着不吃浪費。”
她小聲對于域說:“别把你叔的話放在心上,這世道,單說男女之間,女方沒錯就是八分錯,有一分錯就是十分錯,要是女方有兩分以上的錯,那不得了,罪不可赦,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于域說:“沒事兒,我心裡有數。”
于宏跟前跟後,送到門口,目送兒子開車遠去,屋裡傳來于域叔嬸越來越大的吵架聲。
于二姑說:“你何必呢?”
于宏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今天這一步。”
于域拎着兩大袋水果進屋,聽聞聲音的倪彩霞披衣出來,“辰辰在你屋裡睡覺。”
于域說:“下午不是送他回去了嗎?”
倪彩霞說:“晚上又過來了,說吃過晚飯,隻喝了半碗湯。”
于域把東西放餐桌上,推開主卧的門看了眼,葛黎生在他床上睡得正香。
倪彩霞從廚房盛碗湯出來,“你們回回燒烤,我煲了豬肺橄榄湯,正好降火清肺。”
于域捧起碗,慢慢吹涼。
倪彩霞坐在餐桌另一側,“你叔叔姑姑他們都好吧?”
于域說:“看不出什麼變化。媽媽。”他直視倪彩霞的眼睛,“爸爸是不是沒給你錢?”
倪彩霞愣了一下,笑道:“怎麼這樣說?”
于域說:“我想了很久,爸爸不會這麼輕易答應離婚,除非你淨身出戶。”
倪彩霞深深歎息,“有時我不知道,我們離婚對你來說是好是壞,或者應該聽别人的勸,堅持到高考結束再離比較好。你班主任給我發信息,說你上學期成績波動大。”
于域望着碗中的湯水,并不說話。
倪彩霞說:“有時候我想,多麼感謝我有份保潔的工作,讓我養活我和你,讓我有底氣跟你爸争撫養權。有時候我又想,你跟我有什麼好呢?沒有車沒有房,沒有托舉你的能力,以後隻能靠你自己打拼,壓力多大,我是不是應該委曲求全,不該跟你爸離婚。”
于域說:“媽媽,現在爸爸擁有的,以後我也可以給你。”
倪彩霞說:“媽媽知道你可以,可是太累了,小域,哪家父母不願意自家孩子活輕松些。”
于域說:“不會很難的,我會想辦法。”
倪彩霞眼角濕潤,“總歸是我對不起你。”
正說着,主卧的門開了,葛黎生揉着眼睛站門口,“你們在聊什麼?”
倪彩霞擦掉眼角淚花,“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葛黎生很自然地坐到于域大腿上,雙手圈住他的脖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于域說:“剛到家,要不要喝湯?”
“不要,刷牙了。”葛黎生催促,“你快點喝掉,回去睡覺。”
于域說:“還沒洗澡。”
“那你快去!”
“你先起來。”
“哦。”葛黎生慢吞吞地起來,“我回房等你。”
倪彩霞搖頭笑道,“你倆真是秤不離砣砣不離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