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兒?這是哪兒?候車大廳?”
褚翊想了想,說:“沒什麼。”
很快他就轉移了話題:“所以你其實在進去之前就有了猜測?”
“差不多吧。”奚元接過褚翊地話,褚翊開始纏紗布了,傷口的痛感小了很多,他說話都更利索了:“那通投訴打完之後,我就隐隐感覺哪裡不太對,那客服說‘恐懼是這世界上最緻命的弱點,當我們在恐懼它的時候,它也在恐懼我們’,我當時就想,我們現在恐懼的除了年娃娃外,就隻有那些非人類的怪物,但我現在問她要的明明是列車長,為什麼會突然提起跟怪物相關的話題,這不是答非所問嗎?直到我去上廁所,有兩位廁友讓我注意到了一些事情,我把大廳裡發生的所有怪事以及所有我能想得到的細節又在腦子裡反反複複過了好幾遍,結果,我得出了一個完全無法說服自己的結論——”
“那個膽子小,不願透露姓名的新列車長和把候車大廳鬧得雞犬不甯的怪物,或許是同一個人。”
“一個是想讓我們死的惡鬼,一個是要救我們于水火的救星,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呢?我當時甚至懷疑自己腦子是不是不清醒了,但卻又推斷不出任何其他的結論。”
“那兩位廁友讓你注意到了什麼?”褚翊适時的插了句話。
“一個人。”奚元說,“一個經常出現在我們眼前,又不那麼常出現在我們眼前的人。”
“怎麼,這人精神分裂?”褚翊給奚元包好了傷口,找了個椅子坐下。
奚元說了聲謝謝,又接着褚翊的話聊了起來:“不是精神分裂,而是多重身份。——話說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幹嘛還問我?”
褚翊卻說:“其實我知道的也不算多。”
奚元打量褚翊兩眼,并不太信褚翊的話,他總覺得褚翊這人說話總是含糊不清,跟人隔着距離,但對他倒還挺好,請他吃粉,還給他包紮傷口,以至于他雖然不完全相信褚翊的話,但也沒怎麼懷疑過他的為人。
人總有點不想說或暫時不能說的秘密,這也無可厚非,反正眼下罪魁禍首都頹了,候車大廳裡也不會再發生什麼事,閑來聊聊也挺能打發時間的。
于是奚元順着褚翊的話繼續往下說:“那兩位廁友讓我注意到了老闆娘,據他們說,肌肉男在看那鏡子的時候在裡面看到了一個讓他印象很深的人,我猜來猜去,除了老闆娘不會再有其他人,而老闆娘出現在鏡中,就必定跟候車大廳裡發生的所有詭異事件有着密切的聯系,那麼問題來了。如果老闆娘就是要害我們的人,她是怎麼殺了列車長的?要知道,這裡除了偶爾出現的乘務員,誰都無法離開候車大廳,更不要說去候車大廳外殺人了,這是個悖論。”
褚翊翹起了二郎腿,食指不經意的在膝蓋上敲着:“但也就是這個想法,讓你開始懷疑老闆娘的身份,包括她的性别。”
“沒錯。”奚元說,“那一刻,我忽然就想起來,每當那位男乘務員出來的時候,我都沒有看到過老闆娘的影子,而老闆娘唯一一次從她的便利店出來,坐在候車大廳的時候,那位男乘務員也沒有出現,那是他唯一一次沒有跟女乘務員一起出來。”
在那個瞬間,老闆娘的影子跟男乘務員的影子在奚元腦子裡無限重疊,奚元忽然就發現老闆娘在女人中高挑的身高與男乘務員普通男性的身高達成了高度一緻,也明白過來那小賣部裡的收銀台上為什麼化妝品髒兮兮的,散粉散落了一桌子,那剪刀上面還黏了些帶膠水的從中間剪斷的長發,那分明就是一個不善裝扮的人笨手笨腳弄出來的,而那帶膠水的頭發也不是老闆娘自己頭上的,而是他要黏到自己頭上的假發。
兩個影子逐漸融合成了一個。
“老闆娘跟那位叫張奇明男乘務員根本就是同一個人,這也就講通了老闆娘為什麼有能力殺了列車員,而年夜飯為什麼選擇了在便利店吃。至于為什麼說張奇明也是那位隐姓埋名的新列車員,因為在猜測到老闆娘就是男乘務員的那一瞬間,我忽然也猜到了張奇明在害怕我們什麼了。”
“怕什麼?”
“他在怕我們戳穿他的身份,念出他的名字。因為投訴電話裡早就有提示,‘這位列車長十分膽小謹慎,TA總是喜歡隐姓埋名,不願讓人知道TA是誰。’這既是一句陳述,也是一句答案,而一直靠老闆娘身份掩蓋自己的張奇明恰好就在踐行這個答案——張奇明害怕我們注意到他作為乘務員的真實身份。”奚元如是說。
“所以你冒險入他的圈套,就是想要驗證你的猜測?”褚翊問。
奚元無奈地擺擺手:“沒辦法啊,馬上就要到九點了,不确定性因素實在太多,張奇明又從候車大廳消失了,我隻得铤而走險,好在結果不算太差。”
說到這兒,奚元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這時,一直坐在角落裡兩眼無神的張奇明站了起來,他走向了檢票口,那位女乘務員也出來了。
候車大廳的廣播站響起了正常的聲音。
【尊敬的旅客你們好,列車已經到站,請拿好随身物品,前往檢票口驗票進站。】
檢票口被打開了。
乘客們傳來驚喜尖叫。
“發,發車了?怎麼突然就發車了?”
“是因為我們制住了這胖子嗎?”
“诶管那麼多幹嘛,快走啊!”
“是啊是啊!快離開這鬼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他們蜂擁而上,擠向了檢票口。
褚翊也站了起來,朝奚元伸出手:“奚元,你其實并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麼害怕。”
奚元搭上褚翊的手,任由褚翊拉他起來:“強打精神而已,總比死了強。”
“一味的害怕隻會死的更快,我這麼年輕,還不是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