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謝謝您在危難之時對霍先生提供的救助,以及這段時間以來的幫助,我們都會銘記于心,竭力回報您。接下來霍先生需要進行更加專業的醫治和療養,也需要更舒适的居住環境,您這裡的條件顯然不足,非常遺憾。”
江席言提出了許多補償,比當初霍臨承諾的還要豐厚數倍,小珠一開始還在計算,後面已經算不過來了,睜着眼睛看着江席言的嘴一張一合地發呆,聽見他在講話,但已經聽不進去他在講什麼。
好奇怪,之前她做夢都想要錢,現在什麼感覺都沒有,隻覺得好累,還不如去睡覺。
江席言終于講完了。
小珠看到他嘴巴閉上了,就推開霍臨握着她手腕的手,走進屋子裡面去。
她現在腦袋裡面其實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想,哪怕有片刻的想法,也像是雲影經過水面一樣,很快地從大腦中掠過消失,但是她又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小珠從屋裡翻出一張憑證,還有一張字條,交給江席言。
“他當時身上有一枚胸針,一塊懷表,拿去賣掉了,這是地址。”
霍臨帶來的東西不多,現在要走,自然也沒什麼東西好帶,交接完這個,小珠就仿佛把他整個人也交接掉了。
江席言說知道了,伸手接過。
霍臨忽然開口。
“你和我一起走。”
小珠呆呆的沒什麼反應,江席言倒是飛快地看了霍臨一眼。
霍臨靠近了小珠一步,更大聲了一些:“小珠,你和我一起搬家。”
江席言心裡的古怪像蘑菇雲一樣升起來。
他認識霍臨太久,霍臨從少年時期就是不易接近的性格,很少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對你點頭都是上上殊榮。江席言第一次見到霍臨時,霍臨跨越山海從遙遠的法蘭西隻身來到中國,背着單肩包面無表情,從沒見他有過一點思鄉,連家裡的越洋電話都愛接不接,從他身上找不到一丁點的雛鳥情結,或者别說任何情結,江席言實在很難想象他跟某個人産生什麼深厚的鍊接。
然而現在,霍臨像個非要和同桌一起上廁所的粘人小學生一樣黏着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女人不放。
小珠總算聽清了霍臨在說什麼。
她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小珠完全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後續,在她的想象裡,她和霍臨的關系會在霍臨回歸他的世界時戛然而止,别無另外的可能。
現在霍臨要求她跟着他一起走,小珠沉默着,不是在猶豫,是在想要怎麼拒絕。
小珠糾結了半晌,擡頭看一眼霍臨,嗫嚅着要開口,霍臨忽然冷冷地說:“剛剛經過醫生遠程診斷,我的腦神經可能被血塊壓迫,情緒激動會非常危險。”
這算什麼,威脅嗎?
小珠就沒有再出聲了,但也沒有妥協的意思。兩個人僵持地對站着,好像誰也無法改變對方的意願,會這麼一直面對面站到地老天荒。
江席言看不下去,從中調和道。
“霍先生在這裡住習慣了,有些依賴是正常的,不過沒關系,過幾天就好了,我們那邊都是專業的團隊,而且身邊都是霍先生熟悉的人,也有利于先生病情的康複。不如這樣,我先陪霍先生去醫院做治療,稍後來接這位小姐,或者這位小姐如果想探望先生,也可以随時聯系。”
他雖說是做調解,其實主要是在勸霍臨,從後面推了霍臨一把。
小珠适時地一讓,霍臨正定定看着小珠,沒來得及防備,就這樣被擠出了門外。
人都已經出去了,如果還硬要在主人不歡迎的情況下回到房子裡,就好像顯得自說自話、臉皮太厚了。
霍臨腳步沒再移動,還是那麼犟地看着小珠,隻是看着看着,似乎神情有一絲委屈。
小珠把目光移開,垂下來看着地闆,低聲說:“好的,請慢走。”
然後關上了門。
小珠往客廳走了幾步,就停下了。
屋子裡霍臨的氣息還存在着,連小珠的身上都沾染了。給他買的那些東西還按照他的習慣放在角落,但屋子裡已經沒有霍臨了。
以後也不會再有,霍臨被他真正的同伴接回去了,對方看起來很能忍受他的大少爺脾氣,霍臨會過得很好,腦袋裡面的血塊也會很快消失。
而且她也不是從此就和霍臨再也不能聯系,剛剛江席言說了的,她可以去探望霍臨,雖然她其實應該不會去,但是或許會給霍臨發一條短信,比如說,在以後每一個新年的第一個淩晨。
小珠忽然很不高興。
她安靜地看了會兒灰白的牆面,不知道為什麼又打開了别人早已經離開許久的門。
可是霍臨還站在門外。
霍臨看起來好像一步也沒有移動。江席言走遠了幾步,站在台階下點燃了一支煙。
霍臨的視線原本落在門上,門打開以後就滑到小珠臉上。
他就那麼站着,肩膀耷拉着,像被淋濕過,仍然沒什麼表情,隻是又喊了一聲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