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流光猶豫了。
他并非想接受趙停雲的提議,但是實在好奇得抓心撓肝——我碰到這把劍,鬼神之力會再回來嗎?
沉默半晌後,他說:“我不認為自己跟江行月有什麼關系……即便這樣,你也要教我?”
“嗯。”
“好吧,學萬逸門的逍遙劍法可以,但我不拜你為師。”
原以為他會不悅,沒想到卻又聞一聲平靜的“可以”。
雖知萬逸門後繼無人,他又因江行月的事背上罵名,但到底是天下第一俠客,幾近登仙之人,他若想收徒,有的是好苗子搶他個頭破血流。
可他竟然連“學武不拜師”這荒謬條件都能接受?
簡流光實在搞不懂他了:“你到底為什麼要教我?我五脈平平,根本沒有習武的根基。”
趙停雲卻回答說:“行月的劍選中了你。”
月劍應聲抖擻了下劍身,刃上閃動着寂寂冷光,似要證明自己渴飲仇雠血,未肯老青山。
簡流光看看趙停雲,又看看眼前這把劍,心中默默一歎。
哎,劍和人的執念都太深。
如枯藤纏身,愈縛愈深,且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他無奈,又問:“你真要把這劍給我?”
趙停雲點頭。
他雙指并攏,對着劍身緩緩抹過去,但見金光從指尖流瀉,刹那間包裹住月劍,随後光芒一炸,天地黯然!
再睜眼時,月劍已化作一柄尋常鐵劍的模樣,劍身黝黑,柄上纏着粗麻繩。
趙停雲:“不少人都見過月劍的模樣,做些僞裝,你拿着安全。”
簡流光默然片刻,還是伸手去拿劍。
熟悉的寒意再次鑽進軀殼、沖向關竅,不消多時,熟悉的力量便于體内奔湧起來,毫無滞澀之感。
為什麼要憑借這把劍,他才能使出靈力!
簡流光有些絕望,覺得自己像個難以自主病體、餘生常伴溺壺的老朽。
算了,有得用就行,他還得依靠這靈力參加仙試呢。
“以後每至滿月,我都會來尋你,到你練成逍遙劍法為止。”
趙停雲撂下這句話,也不管簡流光有沒有應答,直接使起輕功來飛走了。
簡流光望着他的背影,一時間心情複雜。
入奚山的其中一個目的便是躲着趙停雲,如今倒好,要月月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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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甄試在辰時開始,但簡流光卯時不到就摸黑起了床。
趁着屠二娘還沒醒,他戰戰兢兢出門,走出豬腳店二裡路後才敢大口喘氣。
山路越走,天色越明,再次望見那熟悉的奚山派大門,蓦然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上次來時還是送貨郎,這次卻來拜師了。
離辰時還遠,門前卻已然聚滿了人。
不少華轎停在一旁,周圍三兩仆人簇擁着噓寒問暖,轎子的斜對面有排灌木,叢下蹲着一排面黃肌瘦、鹑衣百結的貧家子。
簡流光略略掃了一眼人群,自知輕重,也老實地蹲過去。
盛淩花今天換了一身牡丹色的新裙子,頭上用紅繩紮兩個小髻,喜氣洋洋得像是要過年。
見他湊過來,她長歎一口氣:“我真的,唉,你真的……”
“我真的不是為了你來的。”
“哼,你最好不是。”她從布囊裡掏出個黑窩窩頭,掰一半遞給他,“你吃嗎?”
簡流光确實餓了,也沒推脫,大口啃起來。
盛淩花上下打量他一遍:“你隻帶了一把劍來?”
他緊張:“還有什麼必帶的?”
“哼哼,果然是江湖新雛兒。”
盛淩花打開布囊給他看,隻見裡面躺着幾本書:《十年奚山心試卷集》、《心試狂做》、《靈氣與五脈溯源解讀》……
再定睛一看封面下的小字——
浩渺閣·輯錄。
“趁着這會兒功夫,可以看往屆的心試卷集溫習。你沒看過?我可以借你。”
他婉拒,因為對浩渺閣印象不佳。
目光轉向對面,他問:“我看那邊有好多漂亮轎子,這是……”
還沒說完,盛淩花就趕緊拍落他的手:“你别拿手指着,知道轎子裡坐的是什麼人嗎?”
“什麼人?”
“不是豪門大戶,就是世家大族,其中不乏帝城來的官宦子弟。”
簡流光一驚:“他們也是來參加甄試的?”
“這些公子哥姐兒哪裡用比試,”盛淩花皺着鼻子哼氣,“家裡早早就給打點好了,他們來走個過場罷了。”
隻聽說過朝堂有捐納鬻官的,沒想到山門擇徒也同樣大有玄機。
簡流光大開眼界:“還能這樣?”
“奚山派養着上百名弟子呢,吃的用的都是要銀子的呀!幸好收的不多,每年就幾個吧。”
話說萬逸門覆滅後,奚山派重新奪回了“四大門派之首”的頭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