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劍法非天賦異禀者不能練成,常出奇才怪才,收徒全憑機緣。奚山派的九玄劍法則分為九式,難度循序漸進,前幾式對初學者的要求不算高,因此引得天下人蜂擁而至。
不少人譏諷說,萬逸門講求的是“天下第一”,奚山派卻照葫蘆畫瓢成了“天下第一‘大’”,門下弟子漫山遍野,絕世俠客卻沒出幾個。
名頭一大,人一多,事情也就跟着複雜起來。維護門派需要花銀子,不少達官貴人算盤打得精明,争着搶着出錢,隻求讓自家寶貝王孫也混個“天下第一”、“仙門子弟”的頭銜,将來好安排個清閑武職,在帝城根兒過個富足小日子,美哉妙哉。
盛淩花壓低聲音:“看到那頂绛紫色鑲金邊的大轎沒?裡面坐的是蕭王。”
簡流光一愣:“蕭王是誰?”
“靖帝的第三子,夏妃所出。”
……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簡流光壓下震驚,假裝不在意:“這蕭王又是為什麼來這兒?”
盛淩花的屁股往這邊挪了挪,聲音壓得跟快要斷氣似的:“齊皇後出了名的善妒,靖帝估計是怕他被……”
她把手往脖子上嘎嘣一劃拉。
“婉貴妃那樣受寵,她的孩子卻能在眼皮子底下失蹤,這可是前車之鑒呀!皇子們要想活命,得離帝城遠遠的才行。”
誰成想這一動作,竟讓兩位素未謀面的皇子在奚山相遇了。
還不等簡流光胡思亂想一番,突然有一小婢女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們一齊擡眼望去,見婢女手中拎着食盒,裡面放着幾個白面饅頭,幾碗白粥。
婢女冷着一張臉,說話毫不客氣:“喏,我家小姐賞你們的。自個兒端粥,饅頭每人一個,不許多拿。”
簡流光許久沒吃過白面饅頭了,一時間兩眼放光,伸手直搗食盒,心道來甄試還有免費吃食,賺翻了!
不料盛淩花卻噌得站起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賞我們?我們又不是乞丐!”
張着嘴正要啃饅頭的簡流光尴尬地停住了。
“我們家小姐好心作善,你倒不知好歹起來了,真是肉包子打狗。”那婢女本來就不面善,此時被她一頂,立刻拿手在鼻前扇動,同她對罵起來,“不是乞丐你們蹲路邊做什麼?窮酸氣熏人得很,都飄到我們轎子裡去了!”
一旁的人都循聲看過來,盛淩花氣得臉色漲紅:“你少瞧不起人!”
“本來就是!你也配考奚……”
“芝兒!”
那婢女被喝住,循聲望去,隻見有一小美人匆匆下轎,拎着绯色裙擺翩然而至,停在盛淩花和簡流光面前。
她和他們年紀差不多大,生得一副姣好皮囊,杏眼櫻唇,眉宇深邃,自帶娴靜之氣。
她扭頭看向那婢女:“芝兒,道歉。”
“憑什麼!我……”
“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婢女像受了什麼委屈一樣,忍耐着不将眼皮往上翻,“是芝兒不對,兩位少俠莫、怪!”
這陰陽怪氣的話說完,婢女扭頭就走,竟擺起了小姐的譜兒,引得周圍人一陣指指點點。
小美人沒計較,隻輕聲解釋:“我這婢女嘴笨,鬧了誤會,少俠們莫生氣。這粥和飯都是我備下的,是怕有人忘帶吃食,無心力去應付甄試,這才差婢女給各位送去的,絕無半分輕慢之意。”
你家婢女何止是嘴笨臉臭,簡直是颠倒黑白。
盛淩花見她通情達理,臉色緩和了不少:“好意心領了,但我們剛吃飽喝足,就不勞費心了。”
簡流光默默看了眼手裡的饅頭,痛心疾首:“我手髒,不好再放回去了,我就勉為其難吃了吧。”
小美人淺笑,欣然應允。
她将食盒放在地上,轉頭又向身邊衆人說:“這裡備了些粗茶淡飯,諸位若不嫌棄,可以拿來吃。”
大家夥一大早就在奚山外候着,有幾人早就餓得不行了,一聽這話,連忙跑上前去分食。
方才二人議論不停的那頂绛紫色大轎,車簾忽然被掀開一角,轎中人喚:“阿雪,來。”
绯裙姑娘聞聲過去,由人攙扶着上了轎子。
見人走了,盛淩花又蹲回地上,跟簡流光說:“竟然是林雪。”
“誰?”
旁邊有好事者湊過頭來,搶着回答:“林雪你都不知道?相府的二千金!她可是天下聞名的閨閣典範,都說‘德容言功無一不備’,然而今日一見,實在不盡人意。”
盛淩花疑問:“如何說?”
“把家奴養得這般刁,竟還敢給主子甩臉色!林女真乃‘禦下無方’也。”
簡流光聽後不由得皺眉。
這女孩小小年紀卻玉璧渾成,必然是下了大功夫的。可就算做到這種地步,依舊有人要雞蛋裡面挑骨頭,婢女德行有虧都得怪到她頭上來。
有道是皎皎者易污,誠不欺我。
盛淩花顯然也是這麼覺着的,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大罵:“我呸,挑揀什麼呢?顯着你了!”
她不理會那人鐵青的臉色,對着簡流光大聲說:“我爹時常拿林雪給我做榜樣,但現在看來,林雪尚且被庸人挑刺呢,我可受不了這氣,還是安安心心做渾身毛病的粗鄙之人,叫别人想罵都找不到下口的地兒吧!”
不愧是尤家莊義塾的第一小俠女!
那人怕是沒見過這樣潑辣的女孩,被她一震,竟畏畏縮縮把頭伸了回去,隻暗道招惹了晦氣。
簡流光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待盛淩花平複了心情,他問起好奇的事:“林雪這樣的千金小姐,怎麼會來這裡找苦吃?”
“你看到她上了蕭王的轎子沒?”
“看到了,這有什麼說法?”
“據說陛下有意培養林雪做王妃,送她來陪讀呢。”
噢,原來是他的小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