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若臾墨黑瞳孔微縮,面上卻是粲然一笑,感歎道:“阿姐好眼力。”
阿蕪輕蹙峨眉,神色極其溫柔道:“看你小小年紀卻有如此見識,口齒伶俐,自是一個妙人,這般年歲的稚童享有優渥資源,卻行事憊懶,故我知曉你是阿妹而非阿弟。”
涿若臾感歎店主慧眼識人的聰穎,也贊歎阿蕪的行事手段,不忘道明來曆:“阿姐,我名叫涿若臾,本是來自西南的流民,雙親皆亡故,我饑寒交迫來到此地,若是有機會,我想跟随您在這絲行裡謀求一份生路。
我雖年少,但吃得苦,方才店主雖并未在喧嚷之時說話,卻時刻将局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令人敬服。我也意欲成為您這樣的女子。”
阿蕪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似在思考,那微微的“咚咚”聲,卻似砸在了涿若臾的心上,如小鹿亂撞一般擾人心境。
“我是阿蕪。你方才都叫我阿姐了,既如此,那便留下從雜役開始做起吧。”
“謝謝阿姐!我定會好好幹活,不讓您失望!”
阿蕪的回答在涿若臾的意料之内,但她仍是熱淚盈眶,内心激動萬分,她離複仇又走近了一步。
涿若臾自從進了絲綢行,白日裡便暗自跟在絲綢行的夥計身邊學習為商之運作之道,記賬、談判她統一排上了日程。
每逢入夜時分,黯便飛身前來,落于涿若臾的身側,時時嗚啼,與涿若臾互通絲綢行以外的信息。
這些繁複充實的一月有餘的日子裡,涿若臾也了解到絲綢行這裡是最近開張不久的,阿蕪阿姐其實隻是名義上的掌櫃的,實則另有其人,姓邱。
涿若臾并未見到傳說中的絲行幕後掌櫃,到底是何許人竟有如此的商業頭腦,絲綢行開設多地,繁榮昌盛,但那人地位不俗。
與往常并無不同,涿若臾在桌前仔細檢查絲綢布料,隻聽到一陣清脆悅耳的銀鈴聲相撞的聲音由遠及近,傳入涿若臾的耳中。
店中有客來,步步悅耳,餘音缭繞不絕。
她立即端起标準化的微笑望向店門口,卻一時間呆愣在那裡。
來人是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娃娃臉少年,氣質如清冷的月,額頭飽滿,眉飛入鬓,一雙桃花眼明亮有神,瞳色如一汪研磨好的陳墨,濃密的眼睫微微上翹,猶如一把小扇在眼前垂下一小片淡灰色陰影。
鼻梁微挺,鼻頭微微上翹,倒是符合少年年齡的可愛,唇形也漂亮極了,上唇挺翹,下唇豐滿,下颌線輪廓清晰。
一席月白衣衫襯得他如夜空中的皎皎月,遺世獨立、超然脫俗的模樣。
此時邱蘇堯的眼睛看似漫不經心地掃過店内的每個夥計,實則在掃視到面生的涿若臾時,眼睫微微顫了一下。
她的雙眸如水,此時嘴角微翹,臉上揚起了一對酒窩,襯得笑容燦爛親切,因她皮膚白皙,襯得身量不高的她猶如人間精靈,一副天真爛漫、不知世事的小孩兒模樣。
邱蘇堯微垂眼眸,将眼中情緒全都掩蓋于眼睫之下。
阿蕪蓮步輕移,朝面前的少年恭敬地行禮,随後将那個少年引到側房的議事間中。
少頃,阿蕪輕輕地來到正在店前招待客人的涿若臾面前,眼神示意其他人過來幫襯涿若臾,對着她輕啟紅唇,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感:“随我前去罷。”
涿若臾點頭稱是,乖乖地跟在阿蕪的身後,來到側房的議事間。
議事間焚香缭繞,不似尋常麝香與沉香的木香,香中無花卻花香四溢,無雪卻更顯清冷異常,倒是符合方才那驚鴻一瞥的少年氣質。
涿若臾正思忖着這香雅緻,便瞧見阿蕪将她引至那少年的跟前,阿蕪向少年點點頭,便退下了。
内間便隻剩下涿若臾與邱蘇堯二人,涿若臾并未擡頭,她垂着眸子候着。
“你便是涿若臾?”
邱蘇堯的嗓音輕柔迷蒙,似怕吓壞了眼前人。
涿若臾低頭稱是,一月餘裡她已見過各式各樣的人,知曉說多錯多的道理,便少言多聽。
邱蘇堯開門見山地介紹他自己:“邱蘇堯,絲綢行的幕後掌櫃,也是整個江南絲綢商隊的首領。”
涿若臾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地低頭行禮:“見過掌櫃的。”
“我亦知曉,你來自西南,那個被滅族的部落——馴獸族。”邱蘇堯倒是不緊不慢地吐字,每一個字都讓涿若臾冷汗連連。
涿若臾大驚,但是渾身已因心中巨大的恐懼而呆站在那裡,整個人猶如木偶般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