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若臾連忙望過去,映入眼簾的是邱蘇堯并不多見的怒容。
她趕緊垂下眸子道歉:“師父,徒兒也不知這個木盒是您的,這本是那隻黑鷹叼過來的玩意兒,徒兒看上面還有精密的鎖,比較好奇,就……打開了。”
邱蘇堯并未言語,他隻是緩緩走到桌案前,仔仔細細地将自己的東西全都收斂到木盒中,最後将那破損的盒蓋子蓋好,拿在手中。
“這是為師的東西,裡面鎖着故人的舊物,早已被我塵封,沒想到今日還有重逢的時刻。下次不許亂動旁人的東西,不然我定要狠狠地責罰你。”
邱蘇堯的眸子如同一汪潭水,此時靜靜地看着涿若臾,見她臉上盡是懊悔之色,心裡反而松了一口氣。
他看着那幾乎比她矮一個頭的涿若臾,無奈地搖搖頭,帶着木盒轉身就走了。
連給涿若臾詢問他木盒裡的東西究竟是給誰的機會都沒留下。
邱蘇堯并不擔心有誰能知曉那木盒中的秘密,本來也是有一把精緻的鎖牢牢地鎖住。
即便是旁人用其他方式打開來,他也不知究竟是寫給誰的賀詞。
邱蘇堯向着書房的回廊走去,廊外到處倒是青藤花枝,顯得這座庭院格外地清幽與神秘。
他走着走着,卻随意尋了一間房間走了進去,他格外謹慎地關上房門。
他陡然閉上那雙沉穩黑亮如墨玉的眼睛,忽然又再次睜開。
他忽然覺得内心有些難過,但隻是難過了須臾,他便恢複了那冷靜自持、氣質冷然的樣子。
今日木盒的結果也算不錯。
這個木盒不能再留了。
思及此,他從桌案下拿出一個火盆,火光燃起,他将木盒中的斷發以及紙張全都一股腦地扔了進去。
那火遇到易于燃燒的物品便貨是更加兇猛了起來。
他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那裡面的東西慢慢融化成灰,他将手中的木盒丢了進去。
也或許是因為内心的沉重舒緩了一些,邱蘇堯那緊蹙的眉也漸漸地舒展開來。
火焰将木盒燃燒,發出“噼啪”的聲音。
他一直定定地注視着那火光,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意慘淡,直到木盒也被燒為灰燼。
他才整理了自己的衣衫之後,面上也恢複了那不染世俗的清冷模樣,才施施然地走出那間房間。
走在那曲曲折折的回廊之中,他便還是那清風朗月的絲行掌櫃。
另一邊,涿若臾和黯一人一鳥望着那早已空掉的木盒的地方發着呆。
這木盒的東西,真的對邱蘇堯很重要。
師父是一個從來極其善于隐藏自己情緒的人。
方才,她不止是看見了邱蘇堯那驚怒的樣子,還瞧見了他眼底的一絲恐慌。
他在慌張什麼?
“黯,你說師父方才究竟在慌什麼?”
她說起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很平靜,她的内心也是很心平氣和。
黯自是不知,朝着涿若臾露出一番不解的神情,輕輕地搖了搖頭。
人的心思繁多且善變,它隻是一隻鳥兒。
涿若臾皺着眉頭思索着,随後便一副釋然的樣子:“也許就是因為師父震驚,發現他的木盒竟然被我們發現了,人的秘密被旁人明目張膽地鋪開來,所以他才驚慌得很。”
這句話是她勸說自己不要疑心,也是安慰黯不要多想之言。
其實她什麼都不信。
這木盒之中的東西,定是邱蘇堯的大秘密。
日子最近也算是變得有點意思了,以前的日子無趣得很。
邱蘇堯緩緩地來到書房,緊緊地關上了門。
他察覺自己身上不知何時沁出的汗濕了衣衫,他覺得忽然有些口渴。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茶色清淡,茶香悠遠,正如他的為人。
他放下茶壺拿起茶杯,手卻不自覺地顫了起來,竟然摔了茶杯,頓時地上全是茶杯的碎片殘骸。
書房無人,自是也無人能看到他的窘狀。
邱蘇堯倒吸一口涼氣,不再看那地上的茶杯,而是轉身走向桌案,坐在那鋪着毛茸茸的墊子的木凳上。
心中也不作他想,他靜靜地斂上眸子屏氣凝神。
其實,那木盒中的東西都是與涿若臾有關。
那绺斷發是她兒時拜師之時的斷發明志,還好她并不記得了。
那賀詞也是他每年逢她的生辰之時提前親手所寫,并未落款,可是卻遲遲未能送出。
最後那每年的生辰賀詞便與那斷發都收在了那木盒之中,他上了一把鎖,内裡裝着他不可言說的秘密。
方才與涿若臾在房間對峙,他内心非常慌張。
他着急得不行,生生怕涿若臾多瞧上幾眼便想起那绺斷發。
還好她的眼神充滿了疑惑與懵懂,還好她并未認出她的斷發。
他已經守護這個秘密有十年了,讓木盒的秘密随火而焚,對她和他都好,二人便在人前都是那和煦友愛的師徒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