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戰前夕被叫去單獨談話不像是一個好兆頭,幸村換了身衣服敲開教練室的門。
君島也在,他看着幸村的眼神格外深沉,像是來宣布什麼重大消息。
“很抱歉在與德國對戰的前夕打擾你,不過有件事必須要告訴你。”
不光是君島,所有的教練都凝重得看着他。
幸村靜靜地等着,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除了——
“在訓練營中采集到的你的血液樣本已經送到了美國,”
“從中并未發現任何問題,你的病已經徹底痊愈了。”
淚水奪眶而出,他的眼前一陣發黑,胸口像是猛地被挖空,又在下一秒被溢出的情緒狠狠灌滿。
那道撐起他許久的脊梁忽然斷了線,他緩緩跪倒在地,雙肩不受控制地顫抖。淚水一滴滴砸落,濺濕了掌心。
他一直沒有哭——生病時沒有,複健時沒有,輸了全國大賽時也沒有。
可今天,在聽見“痊愈”這兩個字的此刻,他再也撐不住了。
他用掌心遮住了眼,哭得像個孩子。
那是一種潰堤般的痛哭,夾雜着喜悅、委屈、和脆弱。
教練們默默退出了房間,體貼地為他留出了發洩的空間。
這個少年在命運面前一次次咬牙撐過,終于卸下了枷鎖。
從那個無聲的深淵裡,被溫柔地拉回了人間。
迹部一直在找幸村。他反複分析自己至今為止與手冢交手的情況,終于總結出了封印手冢領域的心得。
他迫不及待想要告訴幸村,早一刻說出來,幸村的勝率便多了一分。
他遍尋不見,路上碰見丸井,被告知幸村去了教練室。
“啧,”迹部輕哼一聲,“那幫人真會挑時候。”
他來到教練室門口,門沒關嚴,虛掩着一條縫。
屋内沒有傳出戰術讨論或交代的聲音,而是一陣幾不可聞的、低低的哭泣聲。
怎麼回事?迹部的腳步一頓。
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透過門縫悄然向裡望去。
屋内燈光太亮,映出幸村跪坐在地的身影。那個一向冷靜、優雅的少年,此刻卻弓着背,雙手緊緊掩住臉龐,肩膀止不住地顫抖。
他哭得幾乎失聲。沒有一點掩飾,也沒有一絲顧慮,卻脆弱得毫無保留。
那一瞬間,迹部的心口像是被刺了一刀。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外,原本滿心的激動、戰術、勝率,全都忘了幹淨。
他看着幸村像個受傷的孩子蜷縮在地上,喉頭澀得說不出話來,胸腔也漲得發疼。
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僅僅是這幅脆弱的模樣,已然叫他心疼不已。
幸村平複了情緒,推門走了出來。
迹部幾乎是下意識地躲到了轉角的陰影裡——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隻是直覺告訴他,幸村并不願被人看到這副模樣。
隔着一段安靜的走廊,迹部望着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他依舊是那副孤傲、沉穩、不可接近的模樣,但又有什麼地方悄然改變了。
他走路的姿态比以往更加從容,背脊依舊挺直,卻少了那份過于尖銳的繃緊,多了些釋然與柔軟。
很想保護他,迹部想着。
哪怕隻是一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