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隊打赢了德國隊,這是一場足以寫進曆史的巨大勝利。
一直到最後一場比賽結束前,迹部都沒找到機會和幸村說一句話。
他心頭積攢了千言萬語,恨不得如開閘的洪水般傾瀉而出。可幸村坐在離他不過幾步遠的看台上,中間擠滿了呐喊的夥伴,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晚上的慶功宴熱鬧得近乎失控,明明還沒到能喝酒的年紀,一群人卻像是喝光了一車酒的醉鬼,有人号啕大哭,有人手舞足蹈,還有人現場叫闆說要再打一場。
迹部見不得這樣不華麗的場面,雖說内心的喜悅無以言表,但實在不想摻和進這群現眼包裡。他下意識環顧四周,尋找着幸村的身影。
在群魔亂舞的襯托下,他安靜得像一幅畫,坐在夥伴身旁小口喝着果汁,歪頭輕輕笑着聽他們聊天。
俨然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可他的笑容不似白天破繭而出的釋然,也不是勝利之後的興奮,而是一種遊離的淡然。
露天場地能看見星星,幸村時不時會仰頭看一眼夜空,然後在某個瞬間失了焦。
眼裡藏着未說出口的迷茫。
這場歡慶一直鬧到深夜,衆人勾肩搭背得往回走,被教練勒令保持安靜。
幸村走在隊伍中央,他從不和人親密得擠在一起,因此在精神亢奮的人群中顯得有些孤單。
團隊的勝利猶在耳畔喧嚣,可他卻像被掏空一般平靜無波。
長年被壓抑的情緒在賽場上傾瀉而出,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松。然而,剛剛痊愈的内心尚未做好被情緒反撲的準備,習慣了掌控一切的幸村,連自己的感情也不容許有一絲失控。
忽然,手腕被人向後一拉,将他從跑偏的思緒裡拽了出來,他被迫停下腳步,又撞上了身後的人。
迹部一直走在他身後,拳頭握緊又松開,終于在快到宿舍時向他伸出了手。
幸村回頭看見是他,反而什麼話也沒說。
在回頭看見他的那一刻,幸村意識到有些情緒是他沒辦法控制的。
兩人脫離了大部隊就這麼沉默地站着,直到喧嘩徹底遠去。
“我猜你應該聽過很多次恭喜了。”迹部率先開了口。
“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少了本大爺的祝賀?”
幸村點點頭,眼前這個男人在他咬緊牙關做康複訓練時給予過無聲的陪伴,這樣好的消息,理應和他共同慶祝。
幸村說:“那就請你再恭喜一次,要比他們都真誠一百倍。”
迹部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得極為認真:“幸村,我由衷得為你高興。”
幸村快陷進他淺色的瞳孔中,玩笑着掩飾内心的慌亂:“也沒有很真誠嘛。”
但下一刻他就被迹部擁進了懷裡。
這個懷抱蓄謀已久,迹部從賽場等到了現在,終于找到了可以接近的理由。
他摟得很用力,借着短暫的身體接觸想要把一整顆心都揉進去,包裹着讓人喘不過氣的溫柔。
幸村身體一震,本能地想推開,然而那一刻的慌亂竟讓他動彈不得。
他沒有推開,也沒有回應,隻是愣愣地站在他懷裡,睫毛輕輕顫着。
“重要的不是大家的期待,而是你超越了自己。”
迹部沒頭沒尾得說了這麼一句,幸村卻聽懂了。
他的嗓音格外低沉,在呼吸交錯的距離下震得幸村耳廓發燙。
“我為你驕傲。”
這一句勝過所有的安慰與勸導,像一束光照進了海底,照亮了他内心的深淵。
他仍是沒辦法回抱住他,卻輕輕的将頭抵在了迹部的肩上。
這個懷抱來得太及時,早先心中的慌亂與克制被适時的渴望擊倒。
隻是今天,隻有現在……讓我放肆一回吧。
幸村這麼想着,在溫暖的臂彎裡打消了猶豫。
“我不知道決賽還能不能打出今天同樣的水準。”他說得很慢,像初次做一個傾訴者。
“我怕明早睜開眼,發現一切都是一場夢。”
迹部感受到了肩上的重量,他甚至害怕心跳太重會傳到肩膀。
他面上裝作若無其事,但在開口時還是不自覺清了清嗓子。
“那你就回過頭,看一看我是否在你身後。”他語氣輕快,仿若開了個玩笑。
幸村微微一怔。
某種允諾在夜色中悄然落地,比任何誓言都更讓人動搖。
幸村悄然吸了口氣,随即緩慢卻果斷地退開了一步,從迹部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他背對着迹部站定,仿佛在竭力掩飾臉上翻湧不定的情緒。
“迹部,去赢吧。”他低聲說。
“帶着我的那一份,在決賽上盡情勝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