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天在酒吧裡對視，安清弦自認為他曲解了意思，有種放了狠話結果隔天就在跟前亂舞的——

無愧感。

但也沒太多。

如果成功入職，以後相處久了他大概會知道，自己沒有惡意。

如果失敗，那也省了。

抱着這種心态，安清弦将簡曆放在桌上，往後退幾步，坐到了凳子上，姿态端正。

見寒江随意翻看幾頁，突然停住，擡眼，問：“你在皖大上學？”

安清弦點頭，“是的。”

“皖大離這邊，似乎有點遠。”

話音剛落，她理解了言外之意，思路清晰道：“我已經申請了實習，目前在外租房。”

他嗯一聲。

之後又問了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男人合上簡曆，指尖敲了敲桌子，她注意到，他的小拇指戴了個戒指。

在餘晖下，透着猩紅的光。

見寒江沉默會，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能給我們公司帶來什麼價值？”

安清弦暗自吸了口氣，嗅到溫暖的氣息，先前的緊張被驅散，她平靜道：“首先，我所學專業是非常匹配公司目前崗位的要求，這能讓我在入職以後能夠快速上手工作，解決目前崗位上的一些問題——”

話還未說完，她就看見男人甩了甩手，示意停下。

“不用說了。”見寒江起身，将她的簡曆拿起，放在一摞紙上，而後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在網上搜的是吧？”

“......”安清弦無言以對。

“你是今天第四位這樣說的。”他輕笑，眉眼卻疏離，“回去等通知吧，三天内沒打電話就是婉拒。”

等通知這話已經像是婉拒了。

但也不能當着面說，安清弦抿唇，俯身鞠躬，在他的注視下離開房間。

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鐘。

外頭站着幾個面試人員，見她出來，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紛紛向前詢問。

反正沒報太大希望，幹脆給别人個機會，一個個耐心解答完，走之前，還不忘提醒一句。

“不要說你在網上搜到的話術，因為他能聽出來。”

此話一出，安清弦明顯看到有個人身體抖了下。

......

從“卻春”出來，對面馬路停着幾輛出租車，安清弦往左拐，路過小巷子，下意識朝後看了一眼。

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面試間。

窗簾向四面張開，風進去遊在人身，男人将吹亂的頭發挽與耳後，安清弦看見，他的耳骨釘。

閃了一下。

面前的女人起身鞠躬，走出門，他似是累了，靠在椅背，捏了捏眉心。

也不知道是下意識還是天生對視線敏感，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瞳孔，朝她移了過來。

又是無聲對視。

這次是安清弦敗下陣來，轉過身，恰好紅燈轉為綠燈，她踩着斑馬線過了馬路。

在車上安清弦又看了别家工作室的宣傳，大多有避雷貼，待遇和工資也都比不上“卻春”。

這年頭找個工作還真是難。

要不然一直當種草姬得了，雖說車費和道具基本上就與尾款持平。

車停在宋岸公司門口，安清弦讓司機等一會，她去拿個東西，很快回來。

進門，她跟前台提了來意，女人将自拍杆遞過來，她道了聲謝，順便跟宋岸發消息說拿到了。

宋岸回好。

-

回到家，安清弦脫下鞋子，紮頭發邊往卧室裡走，耳邊沒有“吱吱”叫聲，她意識到不對勁，走到卧室旁的房間。

原先是用來堆放雜物的，前段時間刷微醬看到有人分享自家養的倉鼠，很可愛，渾身毛茸茸，安清弦沒忍住，趁着出去拍攝時買了一隻。

算算時間，到家已經一星期了。

她蹲下，看着盒子裡一動不動的白色倉鼠，伸出手指輕微碰了碰，沒有像往常一樣蹦起來咬她。

不好的結果在腦海浮現，安清弦打開門，把它抓出來，無論怎麼弄都不醒，正值夏季，也不應該冬眠。

“......”

這是死在她手上的第三隻倉鼠。

說來也奇怪。

安清弦從小就不讨動物喜歡，要不見她就跑，要不沖上來叫喚，把她當成外來敵人。

啊，還有花草。

不出一星期，枯萎，死亡。

這隻倉鼠比起前兩隻，多活了三天。

她歎了口氣，消好毒，用紙巾包起來，放回盒子，這個盒子也不能要了，一并放到門口，等晚上清潔工來收。

這個家總是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生機，唯一光亮就是每天升起的太陽。

特地買高明度衣服挂在明面充當命中鮮有的色彩，這或許是一件傻事。

但不這麼做，就顯得她跟死人沒區别。

整天穿着除了黑就是白的衣服，挂着一副半死不活的表情。

安清弦躺在床上，整個下午沒有計劃，幹脆看下昨天那部電影導演的其他著作。

叫《告白》。

乍一聽還以為是個純情美好的故事。

開頭是一位女教師在講台上講述故事，台下學生哄鬧一團，根本不理會，六分二十秒，女教師在黑闆上寫下“命”這個字。

最後一筆落下時，指甲與黑闆摩擦，發出刺耳聲響。

就像火化時，焰火鑽進骨縫強撐開的啪啪聲。

命。

人活着是為了什麼？

吃飯，睡覺，性.愛。

好像從很久以前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她找不到人生的意義，也不知道生命因何而誕生。

如果隻是為了死亡。

那為什麼，要經曆漫長折磨。

為什麼，要經曆人心辯惡。

“......”

想多了顯得矯情，安清弦繼續播放電影，調整下姿勢，将枕頭墊與胸下，趴着看。

色調整體陰暗，場景和鏡頭卻有種詭異美感，蝴蝶在手中振翅欲飛的生命，三個家庭的不幸，青少年犯罪，對生命的探讨與感悟。

原來失去重要東西的聲音，不是啪嚓。

而是。

咚锵。

簡單來說，就是一位母親複仇的故事。

這個後勁有點難消。

不知不覺到了晚上，安清弦插上充電器，退出軟件，點了份外賣。

等待時餘，幹脆刷起抖醬，頂上忽地彈了則消息。

是班級群導員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