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屯守了一批士兵,高璋騎上駿馬,已打算奔逃。
應必萩與餘榮焉戰在前頭,殺了一波又湧上一波,高璋震聲怒喝,縱馬出門。
江談夙連發數支袖箭,一箭打中馬蹄,驚了馬,那馬瘋狂颠簸,撞破門還是跑出去。
壞了。江談夙想擠出去,司馬議緊緊護住她前側。忽聽得門外一聲慘叫。
門外有人高喊:“高璋被擒了。”
門内的士兵頓時亂作一團,緊跟着箭雨又流星般隕射在院内,高璋的部下才卸了兵器,跪地投降。
江談夙奔出去,高璋堕在馬下,手擎長刀與偃枉然酣戰。高璋奮盡餘力抵抗,偃枉然則手持神鳥劍,出劍勁峭,收劍謹度,與逗貓狗一樣,一步步将人逼回院内。
應必萩在後接應,劍柄趁其不意敲在腰窩,千裡之堤毀于蟻穴,高璋兩米身軀霎時喪失所有力氣,倏然跪趴下去。
偃枉然上前踩中他後腰,常年馳騁的人腰椎患有嚴重傷痛,這麼一踩,高璋再倔也不得不嗥啼不已。
餘榮焉冷着臉将高璋拖起來,說了一句:“高總管,得罪了。”然後用繩子将他雙手縛住,讓他坐到搬來的凳子上。
高璋鬓散髻亂,半臉腫脹,死死盯住餘榮焉。餘榮焉垂下頭,江談夙靠前,對高璋冷笑問:“準備跑到哪裡?西涼?”
高璋雙目凝重,喝道:“賤蹄子,是不是江展祺派你來謀害我?”
“貪污、殺人、私營馬場,哪一條都是大罪,我帶頭抓捕你,人贓并獲,談什麼謀害?”江談夙并不準備在這裡審他,又說:“等我秉明聖上,再對你行處置。”
江談夙說了這話後,應必萩與随從托起高璋雙臂。高璋還要說什麼,江談夙一個眼神,應必萩心領神會,給他塞了一張布條子。院外有車夫輕聲吹哨,應必萩看了江談夙一眼,得到指示,拽住人就要往車上去。
餘榮焉拿不準情勢,攔住人,問江談夙:“高璋縱然犯法,也該收押牢裡,縣主打算将人送去哪裡?”
“餘都尉看到這院子裡的馬了嗎?”
院子裡的馬似乎見慣了厮殺場面,關在馬廄中并未受驚發瘋,餘榮焉開始未察覺,這才轉眼仔細去瞧,立即便明白她的意思。
江談夙笑道:“涼州的馬出現在這裡不稀奇,稀奇的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高璋私藏貨物的院子裡?是否高璋拖家帶口逃跑的話,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就是西涼。西涼雖然也是大朔的土地,但西涼王是分封出去的親王,高璋作為邊塞将領,難道是要去當親王護衛長嗎?”
餘榮焉越聽臉色越差,直到聽見江談夙又将馬瘟病的緣由說了一遍,他才徹底如夢驚醒,面如沉鐵,又冷又無情。他闊步上去,擡臂結結實實打了高璋一個耳光。
“糊塗!”他又自己給自己一個耳光,“混賬!”
應必萩這才将人拖走。
江談夙:“餘都尉,實不相瞞,以我與司馬郡守的身份,并不适合參和軍務。縱然高璋人贓并在,他盤踞靈郡多年,從者十幾萬,想讓他下馬,還得從你那處下手。這是一個機會,就看餘都尉領不領情了。”
餘榮焉環顧院内殘兵俘虜,又望着滿地士兵屍首,咬了咬後槽牙,如今他根本沒退路。何況憑什麼他不可以稱領總管之位?他哪一點比高璋差?
“待我回去考慮仔細了再回複你。”餘榮焉轉身想快些離開這裡,昔日部下的痛恨眼神如芒在刺。
他覺得這些人肯定不能留着。但快走出去時,卻聽見江談夙喊道:“這些士兵是餘都尉的人,還是你領回去吧。至于死者,念其受高璋脅迫指示,罪名不可免,但歸鄉下葬、安置親人這些事也都交給餘都尉去辦吧。”
餘榮焉回首,實在看不明白江談夙是真仁慈,還是借刀殺人。但他不可能丢棄自己的兵,所以還是回來,重新清點士兵名字。
江談夙讓人将屋子裡的贓物拖回靈州,司馬議問她如何處置贓物,論理當通知戶部的人來清點,而後充入國庫或充當軍饷。
“不急。待朔京的兵部和戶部知道消息後,他們自己會派人來點。現在先放在亭侯府裡,司馬郡守你與餘都尉商量商量,看怎麼調派幾百人手到我府外看守着。”
司馬議不以為然:“這麼大一筆贓物存在亭侯府,那必定遭人惦記,縣主何必近火撥薪,惹火上身呢?”
“你也知道本縣主很危險,那再加派一千多人啊,一千不夠就兩千。”江談夙納悶了:“難道整座靈郡還調不出這些人手?”
“依規矩不符合。”司馬議認為一千多兵馬駐紮亭侯府,已相當于軍防要塞,江談夙要這一千多兵幹什麼?
“事急從權,事後我再向戶部的人好好解釋便是了。”江談夙一身靛青色胡服,身段俊美,又拿出主意她都定了,後果再說吧的蠻橫态度。
司馬議無話可說。
衆人忙前忙後,大部隊以運輸陶瓷的商隊為掩護,秘密出磁窯堡,回靈州。
江談夙與司馬議、偃枉然乘船回去。到了江邊,船家正解纜吆客,岸邊飛鹭水草生機無限,江談夙出神盯着,心裡嘀咕的是——那人死的好慘啊,鼻子都削了。今晚肯定要做噩夢了。不行,今晚必須喝上幾盅酒才睡覺。或許讓文霁與我擠一晚吧。
手背忽然一涼。
“這裡沾上血了。”
江談夙低頭看,袖子掩住的部分果真沾着幹涸的血,不知道屬于誰的。
“我以為你受傷了。”偃枉然托起她的手,神情像一個大夫正在觀察病患的傷口,然後他牽住江談夙,扯了扯,說:“洗一洗,免得遭人懷疑。”
“哦。”江談夙掙脫他的手,執起裙擺,蹲下,水面離她的手腕還有一小段距離,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