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腥味的海風吹打在衆人的面上,墨發飄飛,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耀眼濃豔的落日淺淺倒映在一雙雙眼眸表面。
入目的一切都被落日的輝光照耀得染上一層濃烈的橘紅,海水翻湧,其間閃耀着點點璀璨星光,如夢似幻。
明明眼睛已經被強光刺得略微泛着酸脹,卻沒有一個人閉上眼睛。
樓船上或站立或依靠着什麼的衆人無意識地微微張着嘴,愣愣地望着遠方的夕陽,戒備的心弦不自覺放松了,緊繃着的身軀一點一點松懈下來……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多少年了,心裡多少年沒有這樣輕松過了……這就是沒有紛争的感覺嗎?眼前所見的,就是傳說中的美好與和平嗎?
慵懶散漫的,讓人不自覺輕松下來,然後疲憊和困倦湧上心頭,好像不知不覺間就會陷入熟睡。
好輕松啊……可不可以……短暫地休息一下……
可是……
不能。
最後貪戀地在落日中沉醉一眼,衆人緩緩閉上了眼,再睜眼時,一雙雙眼型各異的眼睛中是同樣的警惕和戒備。
他們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身周的衆人,全身繃緊,哪怕是熟悉的同門也在互相談笑間隔出一小段距離。
黃昏以極快的速度變成黑夜,灰黑破敗的樓船在黑夜中行駛,仿佛徹底融入黑夜,隻有月光才能隐約地時有時無地勾勒出它的外形。
它好似藏匿在黑夜的幽魂,大海掩蓋了它的聲音,卻隻有目睹這一切的人才會在心中疾速滋長出難以言喻的恐懼……
“唰啦……”
一隻手拔開火折子,橙紅的火焰瞬間跳躍而出,影影綽綽地照亮了一張微微低垂着的人臉,睫毛的投影在眼窩中眨動,火光倒映在眼眸表面成為中心一點。
一簇簇火光在破舊樓船上亮起,照亮了樓船大半的身影,它行駛在暗夜中仿佛鬼火,少了神秘,驚悚不減反增。
船,逐漸深入大海。
龐大的遊魚時不時浮出水面,貼近船身,并行一陣又漸行漸遠。
伴随着聲聲鲸詠,高懸在頭頂上空的明月光輝漸漸變得耀目,薄雲散去了,擡頭就能望見一片月明星稀。
人在小聲地低語:“鬼船要行駛多久才會到達仙山啊?”
在暗夜中,人仿佛都會無知無覺地放輕嗓音。
一人輕聲回答道:“我聽我大姑說,她三孩子的朋友的表姐去過仙山,一夜就到了。”
“這麼快啊……”問話的那個人輕輕地感慨了一句。
四周很靜,隻有些許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和咀嚼食物的聲音,他們的這一番對話再輕,也幾乎是落進了樓船上所有人的耳朵裡。
——雖說是樓船,但大多人還是傾向于待在甲闆上。争争搶搶的,隻有一衆人不情願地被擠到那逃生複雜的樓上,絲毫不敢松懈地站在木欄邊望着下方的衆人和黑暗中起伏着波光的大海。
圍着篝火,衆人埋頭啃着各自帶來的幹糧,在昏暗中不與他人有任何眼神交彙的機會,他們面上沒什麼反應,心中卻是愈發警惕起來。
一夜就到了……
很快嗎?是很快啊,但……
“這也意味着這一夜将會危機重重。”江景鸢神色淡漠地想着,從儲物空間裡拿了毛絨鬥篷披上,又拿了杯熱茶喝着暖一暖被海風吹冷了的身軀。
她的身邊,一身水藍色的少女雙手拿着肉幹,一點點啃着,時不時擡頭望着夜幕發一會兒呆。
“本以為在進結界前,還能有秦歌絕和秦九煙保駕護航,結果還是我自己自力更生啊……”江景鸢看了一眼身旁似乎毫無危機意識的少女,垂下眼眸,抿着熱茶,心中嘀咕起來,“也不知道她們兩個是什麼意思,不來就不來嘛,至于在這種事上糊弄我嗎……”
江景鸢心中暗歎,卻沒有多少埋怨,因為正如她所想的那般,秦歌絕和秦九煙沒必要在這點兒事情上诓騙她,所以……是出了意外嗎?
連她們兩個都出了意外嗎?是什麼事呢……江景鸢沉思。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爆發出一陣驚訝的低呼,幾乎是整個甲闆上坐着歇息的人都瞬間起身,手握刀劍或是暗器,齊齊警惕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是、是法器!!是高階法器啊!!!”
衆人一驚,滿心戒備并不相信,但還是迅速湧向那個方向。
“法器?”江景鸢幾乎是聽到那聲喊話的同時,心中冒出的一個反應也是不相信,“還高階法器呢,又沒有天地異象,又是這混亂找不着南北的大海之上,哪裡來的高階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