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疏放下擡着的右手,側頭看向露台外的暴雨黑夜,心中泛起疑惑,“外面的人呢?真的沒有一個人發現這裡的不對勁嗎?還有來這裡的賓客,他們難道就沒有一個家人打來電話、發來消息嗎?”
怎麼說呢……
她現在很希望在座的屍體裡誰家出點事,然後有人着急忙慌地打來電話卻發現怎麼也打不通,從而察覺到不對勁來找。
暖光照耀下,透明玻璃上搖曳着室内景象的清晰倒影,站在最前的少女側身湊近玻璃,視線撇開玻璃上的倒影,試圖去看清玻璃之外的景色。
露台之外,暴雨夜深沉如墨,在室内的燈光襯托下顯得愈發黑漆漆。
風雨黑夜之中,燈火通明的這方小天地仿佛一座孤島,與世隔絕。
好像,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江雲疏直起身,擡腳走向房間内,瞥了一眼腳下滴落在地的水,沒理會,甚至毫不避諱地走出一道斷斷續續的蜿蜒水漬。
“這個房間,或許不一樣。”
江雲疏四處搜尋起來。
這處卧房裡的家具上沒有那些防磕碰的透明護角,應該能找到些有用的,甚至桌上還随意放着一個挂着小熊玩偶的小石錘。
路過那張粉色的小桌,江雲疏順手抓住那小石錘,想将其收起來防身。
她手上一用力……
又一用力……再雙手抓着一使勁……
沒提起來。
江雲疏沉默着盯着桌上的那小石錘,撒開了手,攤開的手心一片紅腫。
若無其事放下手,江雲疏一臉平靜地繼續在房間裡快速翻找起來。
“既然有錘子,就會有小刀吧?既然有小刀,再加一個繩子也不過分吧?!”江雲疏手上扒拉着一個個抽屜櫃子,心中瘋狂念叨。
“嗒……”
猛地從一隻穿着格子衫的小熊玩偶懷裡奪過裁紙刀,江雲疏站起身,着急地左右張望,繩子呢,繩子呢……
慌亂了一瞬,她終于不得不認清現實——
在一個卧室裡找麻繩,着實有些為難人、不現實了。
“那難不成真要我從這五樓直接跳到地上啊?”江雲疏眼神複雜。
她怕她一下子跳太猛,直接跳進地府報道了。
至于什麼拆窗簾,先不提能不能拆得動,就是拆了,窗簾砸下來直接能把她腦袋砸開瓢。
她這是在逃生,還是在挑選花樣死法啊……
老天,她也要挂!
她都要死了,她的挂什麼時候來啊!!
江雲疏内心哭泣呐喊。
心裡這樣喊,卻是連自己都不敢真的相信一分一毫。
江雲疏鑽進衣帽間,到底是最後一口心氣和希望未消,她在衣帽間裡翻箱倒櫃,懷揣着手機和小刀,不肯放棄。
終于……
她沒有找到繩子,精緻的或甜或酷飒的皮帶倒是有一堆。
“上吊都不夠……”江雲疏含淚,“但凡有條白绫呢?”
手上撥動衣服的動作一頓,江雲疏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手裡抓着的一條冰涼的薄紗……白绫?
啊?
江雲疏一邊順着白紗向上尋去,一邊腦子宕機,呆愣愣地想着……
難不成老天真的聽到了她的訴求,給她緊急送來了一個金手指,就是言出法随?
腦子裡飛快滑過滿屏的“???”,江雲疏嘴裡卻是已經老實地壓低聲音開口了:“房子裡的那個人,馬上就左腳絆右腳把自己摔死。”
話罷,她拿出手機一看監控,那道人影走得好好的。
耐心等了等,又等了等,江雲疏面無表情地按下熄屏鍵——
呸!
狗老天,她的金手指呢?!!
怎麼還沒送到!!
手指摸到了那白绫的末端縫紉線,江雲疏收斂心緒,擡眼看去。
透明衣櫃裡高高挂起的一件現代改裝版的戲服,豔麗的色彩、精美的繡紋攀爬其上,在暖色的光下流光溢彩。
而她手上抓住的白色布料,正是那衣服垂下的兩條長長的水袖。
江雲疏微微仰着頭,幾乎是看愣了。
能被展示般地放在這裡,定然是房間主人相當喜歡的藏品吧……
美好的東西,本該被永遠守護。美好的東西,本就該永遠高高在上、不染塵埃。
誰不向往美好啊,可到頭來,一句“不得不”就輕易地将美好踩在了泥濘裡。
如何能不痛心,如何能笑忘一切……何其殘忍。
江雲疏低語了一句“對不起,抱歉”,“唰啦”裁紙刀出刀,她兩手着急地飛快切割起兩條水袖。
抓着水袖邊打着死結,邊跑出衣帽間,她沖向露台。
“嘩啦啦——”
暴雨揮灑在耳畔。
亮着光的手機平放在地上,江雲疏一邊将水袖一端系在欄杆上,一邊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監控畫面。
呼——
素白的水袖在夜色中飛揚。
監控畫面裡,那道人影朝着走進了她先前想進卻未進的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