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用謝我。”聞叙扯了扯唇角,“我就是很好奇,見過到處說喜歡我的,大肆宣揚要追我的,但你這種上來給我扣了個身份的,之前倒真是沒見過。”
“……那你今天見到了。”喻鑫小聲道。
“嗯。”
“感覺怎麼樣?”
聞叙下意識挺直背脊:“不是,你還想成真啊?”
“沒有沒有。”天地良心,喻鑫真沒那個意思,“我就是好奇,你對我的第一印象。”
從撒下那個謊開始,喻鑫便有些迷失了,不知其他人眼裡的她到底是何種模樣,是真實的,還是虛構的那個?
聞叙擡了下下巴:“往後站站。”
“啊?”喻鑫不理解,但還是乖乖後退了兩步。
“再走一步。”
又退開一步後,喻鑫分明感覺自己的周圍瞬間亮了幾分,月亮自太陽那處借來的光芒,正徑直映照在此處。
身處亮處,便顯得隐在黑暗裡的聞叙更不甚分明。
陰影勾勒出一道修長高挑的身形,夜風輕拂,衣擺随着他的發梢一道飄搖,總讓人心驚要是此刻吹過一陣煙,煙散後或許他就會消失。
那雙眼正明亮地注視着她,沒有人開口,隻餘秋蟬在生命的盡頭歌唱。
她想起很多個夏夜,連風扇都舍不得開的一家人隻能在室外避暑,那些蟬也像現在這樣,不知疲倦地叫着。
它們會知道,這般費心迎來的交丨配過後,等待它們的将是死亡嗎?
“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聞叙開口的那一刻,蟬鳴好像都消失了。
喻鑫回過神來:“什麼意思?”
“我也覺得交朋友挺難的。”
聞叙卻回了個驢頭不對馬嘴的話。
喻鑫抿了抿唇,略有不滿。
誰說這話都可以,唯獨不能是這位大紅人。算上熟悉的不熟悉的,怕是朋友能繞操場三圈了吧。
“但是,”聞叙頓了頓,“拿我做幌子也是不行的。”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所以,你打算揭穿我了嗎?”
“不然呢?”
喻鑫的鼻子忽而有些發酸。
她低下頭,往側邊邁開兩步,同他一樣躲進了陰影裡。
隻是這次,他們的距離更遠了。
“你哭了啊?”
喻鑫覺得自己躲得已經夠及時了,卻還是被對方給精準捕捉。
她滴溜溜地轉動着眼珠子,搖了搖頭,隻要眼淚沒真的掉下來,那就不算哭。
“又撒謊。”聞叙輕笑,“你聽過匹諾曹的故事嗎?”
确保眼淚沒有掉落的迹象後,喻鑫抽空瞥了他一眼,含混不清地“嗯”了一聲。
“你要是匹諾曹,這會兒怕是鼻子都能犁地了。”
喻鑫:“你見過犁嗎?”
像這種大少爺,怕是隻有在看曆史書和農家樂的時候,才能見到農具吧。
聞叙不置可否地一挑眉。
在這種時候,自己好像應該對對方好一點。
喻鑫整理了一下情緒,萬分鄭重道:“拜托你,可不可以幫我緩和幾天。”
“看心情吧。”
喻鑫眨了眨眼,不敢說話。
“心情好的話,我能陪你演會兒。”聞叙故意做出苦惱的模樣,“但要是心情不好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怎麼樣可以讓你心情好一點……”喻鑫小聲問。
聞叙忽而笑意盈盈,雙手插兜,躬身朝向她:“你想知道啊?”
該死的柑橘香氣又飄過來了。
喻鑫咽了下口水,試圖捺住狂亂的心跳:“嗯。”
聞叙思考少頃,重新直起身:“巧了,我也不知道。”
“……”
這個人有時候怎麼,好像有點兒讨厭。
本人都沒有答案,喻鑫自然也無從得知。
她有些沮喪地舒了口氣,正看見聞叙終于在自己被壓成高低肩之前,将另一側的書包背帶挎了上去。
“你最好祈禱我每天心情都很好。”聞叙上前一步,“行了,也不耽誤你時間了,你爸媽在門口該等急了。”
“我爸媽……”話甫一開口,喻鑫生生咽了回去,“我一般都是坐校車。”
聞叙掃了眼樓下,廣場上隻餘零星三兩個學生:“這個點,校車怕是早就開走了吧?”
“沒關系,還有地鐵。”
“地鐵站離這兒可有1.5公裡。”
1.5公裡算什麼,初中離家可有四公裡,她照樣每天起早貪黑步行上學。
這麼走了三年,倒也練就了一副強健的體魄。
聞叙:“行了,要不坐‘邁九赫’吧。”
喻鑫猛然擡頭:“那是邁巴赫。”
她現在對這個詞可是非常敏感。
“現在知道了?”
“……嗯。”
“我也挺訝異的。”聞叙語氣帶笑,“我想着我家的車,我還沒給它起上昵稱呢,就被陌生人捷足先登了。”
“對不起。”
“嗯,在你衆多需要對不起的事中,這倒是件小事。”
一瞬間,喻鑫的頭腦瘋狂轉動着,思考這兩天自己到底撒了多少謊。
以及,聞叙又知道了多少。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那股柑橘香忽而鋪天蓋地向她襲來。
聞叙擡手扶上她書包,不由分說地推着她前進。
“走吧,見見你賜名的‘邁九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