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校東北角,有汪形若彎月的人工湖。湖面縱跨着一座拱橋,一頭是禮堂前的大廣場,另一頭則是一片繁茂的樹林。
每所學校的樹林作用都大同小異,裡面要麼助長萌動的春心,要麼滋養霸淩的惡果。
開學第一天,喻鑫就曾在某節課間對話中,聽到誰告白被拒,去小樹林哭了。
那時候喻鑫沒放在心上,隻感慨新學校面積真大,哪像她之前的學校,恨不得把每寸土地都用到實處。
她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去那裡。
更沒想到,邀請她去樹林的主人公,和惹哭别人的是同一個。
教學樓和人工湖相隔甚遠,越往那處走人越少。
這是她入學來第一次走近這片湖,湖上有對鴛鴦在列隊遊水,扯開一道細弱的漣漪。
太陽已經西沉,樹林裡沒有燈,從對岸望去是一片教人心慌的深綠,喻鑫探着腦袋,怎麼也找不見那個身影。
他會不會在耍她?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第一瞬,喻鑫已經踏上了拱橋,一步沒停。
站在拱橋最高點,她終于看到了那抹深藍。
聞叙單手插兜背倚一棵榕樹,半低着腦袋,拉長一截雪白的後脖頸。他看着稍顯不耐,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碾着地上的落葉。
喻鑫順了順呼吸,小跑着下橋。
聽見腳步,聞叙循聲擡頭望去,神情平淡,目光一路追随着她來到近前。
“來了。”
很奇怪,每次聽到他說話,喻鑫總會下意識一個激靈。
這次也一樣,她莫名微微一顫,生硬地“嗯”了一聲。
“朱恪是你們班的嗎?”
意料之外的問題,讓喻鑫有些發懵,她點點頭,總覺得這個名字好像今天剛聽過。
聞叙别開目光長舒一口氣,語氣無奈:“你們班怎麼又出一個造謠的。”
又。
不出所料,第一個肯定是她。
喻鑫自知理虧,低着腦袋噤若寒蟬。
也就是此刻,她回過神來,想起是在誰口中聽到了這個名字。
“你知道他說了什麼嗎?”聞叙問她。
“說……你送我回家?”喻鑫還是不敢擡頭,盯着他那雙黑白配色的闆鞋,白色的鞋頭由于剛剛碾了落葉,沾了一圈灰。
闆鞋後退了一步,是他站直了身子。
聞叙:“他說,我帶你回家了。”
因為隻見到她上了他家的車,确實會出現一些誤會。
喻鑫鼓起勇氣擡頭看他:“你放心,我今天和同學解釋了,你隻是送我回家而已,回頭我會讓他别說了。”
聞叙似乎被她噎到一時語塞,月光見縫插針地自樹縫中斜打下來,又被他的眉骨截住了去路,陰影中,一雙幽深的眼令她有些發怵。
半晌,他認真道:“你知道這話什麼意思嗎?”
什麼意思?
能有什麼意思?
喻鑫自認愚鈍,确實不太會解這類開放性問題,每次語文的閱讀理解都令她好頭疼。
“以為……我真的是你的女朋友,然後去你家玩?”喻鑫努力試圖解題。
也不知她答得有多爛,令聞叙又是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算了。”
算什麼算了呀,最讨厭這種說話說一半的。
喻鑫心上有點脾氣,但還是好言好語:“所以是什麼意思呀?”
“以後少和你們班男生玩。”聞叙的目光不知飄到了哪顆樹上,“他們說話挺髒的。”
喻鑫還是不明所以:“他們罵你了?”
“……”
随便吧,不想說就不說。
不過,他的擔憂顯然是多餘的。
她和女生還沒相處個所以然呢,更别提男生了。
聞叙:“還有,你打算讓這個謠言傳多久?”
得,該來的總會來的。
喻鑫不知道答案是什麼,她甚至希望一開始自己就沒有撒這種謊。
真是一失足千古恨。
聞叙看起來沒有耐心等她思考,冷冷丢下一句:“一個月。一個月後不管你願不願意,我不會再默許這個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