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坑是被用圍欄單獨劃出的一塊區域,喻鑫走進去,入目是一大塊平整的沙坑,除此以外空空如也——
她定睛一看,才發現在角落的榆樹下,赫然倚靠着一個人。
見她過來,易執很是驚訝。
喻鑫見着他手上放低的一本單詞書,問道:“所以你每次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候,都是來這裡偷偷學習呀。”
她當初怎麼沒想到。
易執“嗯”了一聲。
“難怪你成績這麼好。”
易執笑笑,不置可否:“你是來找我的嗎?”
“哦,對。”喻鑫抓抓頭發,“有道題目想問你。”
題目是上節課剛出的,所以哪怕手邊沒有作業,易執倒也記得清清楚楚。
和往常的每一次一樣,他隻三兩句,就點通了她。
“居然還能這麼解。”喻鑫興奮地一拍手,“啊,早知道帶支筆了,好想現在就寫下來。”
像是變魔術一般,易執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筆,又從單詞書上撕下空白扉頁遞給她:“喏,寫吧。”
喻鑫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來了。
她循着記憶,把題解了出來,隻是有點不确定,下意識看了他一眼。
目光交彙,易執低頭湊近去看她的答案,少頃後直起身子,點點頭:“是對的。”
心上的石頭終于放下了。
沒了這個重擔,下面的衆多情緒都挨個浮了上來。
喻鑫扭頭看向跑道那側。
豎條圍欄将畫面分割成了一道道,好幾個班都在操場上,人又多又分散,那種一眼就能在人群裡找到聞叙的技能,此刻好像失效了。
他剛剛好像不太開心。
喻鑫遲來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要去找他問問清楚麼?
喻鑫撐着草地正要起身,身邊傳來一句:“坐會兒嗎?”
她愣怔了一下:“哦,好啊。”
麻煩完别人就離開,未免太沒有禮貌。
彼此之間除了學習,似乎并沒有太多可以聊的東西。最終,易執把單詞本遞給她,兩個人互相抽背起了單詞。
“快吹哨了。”不知過了多久,易執看了眼手表,“走吧,從這裡去集合點要走好幾分鐘。”
兩人起身,并肩朝外走去。
一邁上跑道,喻鑫下意識又四處張望起來。
人群熙熙攘攘,都在逐漸朝出入口的方向聚攏。
不是、不是、不是……
“聞叙。”
好不容易找到他,喻鑫下意識喊出了聲。
她的聲音不算大,但還是精準傳遞到他耳畔。
聞叙循聲回頭,目光自她面上,逐漸移到了她身邊的易執面上。
不過三秒,他又隻給她留了個後腦勺。
再喊就是自讨沒趣了。
喻鑫默默調轉目光,看向了另一側。
“你們倆又吵架了嗎?”身邊的易執冷不丁道。
“唔,應該不算吵架。”
“那他真夠沒禮貌的。”
“不是,他隻是……”
喻鑫下意識想要幫忙辯解兩句,卻又詞窮。
她在腦中複盤了一下。
“你和聞叙,是有過什麼矛盾嗎?”她問。
要不怎麼兩人好像每次見面,都有點不對付的樣子。
“我從來不和人結仇,誰要是看不慣我是他自己的問題。”易執答得理直氣壯。
按這個邏輯,班裡有問題的人可太多了啊……
喻鑫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努力捺下笑意。
-
緊趕慢趕,期中考試還是如期而至。
班主任在晚自習前下發了準考證,倒也巧,她的考場就是本班。
喻鑫說不出一瞬而來的失望是為何。
“你在幾班?”易執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
“就在本班,你呢?”
“我在隔壁,8班。”
挺好,都不必提前熟悉考場位置了。
“明天加油。”易執說。
喻鑫笑着點點頭:“我會的,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忙。”
晚自習結束,喻鑫為考試清空了課桌,背着碩大的書包,擠進了走廊。
秋夜的空氣是浸着寒露的濕冷,夾雜着絲絲柑橘氣息——
不對。
喻鑫的腦袋朝左邊轉轉,又朝右邊轉轉,對上了一雙明亮的眼。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茫然,她看見聞叙輕笑了一下。
今天他的心情,應該還不賴吧?
“你怎麼來三樓了?”她問。
聞叙晃晃手裡的準考證:“我在8班考,上來看一眼。”
“我聽易執說,8班的鐘好像有兩分鐘延遲,你明天注意一點。”她剛忙說出了今晚剛得知的情報。
她看見聞叙的神情暗了暗:“他和你說這個幹嘛?”
“因為他也在8班考。”
“哦,你們挺關心對方的。”
“不是……”
他這話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呢。
“他就是随便說說,我這不是馬上告訴你了嗎?”
聞叙擡起眼沒再看她,兩人依然肩并肩,被人流裹挾着向前。
“那你在幾班考?”他問。
“就在你隔壁,我自己的班。”
“哦。”
兩人一道往樓下走去,樓道又擠又吵,說話都得扯着嗓子。
彼此沉默着走出了教學樓,人群四散開,環境好像忽地靜了下來。
喻鑫深吸了一口變得充沛的空氣,半張着嘴想說些什麼,還是沒開口。
她借着夜色大膽地往旁邊瞥,可惜由于不敢擡頭,都快翻上白眼了,最高也隻能望見他平直的唇,好像沒有一絲說話的打算。
“聞叙。”
他低頭看向她,應得倒還挺快:“嗯?”
喻鑫擡手指了指:“你衣服領子有一角折進去了。”
剛剛看半天,也算是有點兒收獲吧。
聞叙低頭摸索兩下,順利把那隻領子翻了出來:“謝了,你眼神還挺好。”
“不用謝。”
小插曲過後,兩人繼續沉默着走到校門口。
校車和私家車分停在兩側,聞叙沖她一擡手:“那我先走了,明天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