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也是。”
喻鑫沒急着離開,站在原地看向他的背影,每走一步,他的影子被路燈拉長一截。
直到快要觸碰到她的影子——
圓滾滾的後腦勺忽然頓住,聞叙不知為何回過頭來,又在與她眼神相撞的下一秒猛然收回,大步跑進了人群裡消失不見。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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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為數不多的好處,大概就是可以稍稍睡個懶覺。
以至于出門看見太陽升這麼高時,她還有些不習慣。
喻鑫背着比平時輕不少的書包,輕車熟路地上了三樓。
将将走出樓道,她便在走廊衆多等待進考場的人群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瘦高的一個,站得筆管條直,哪怕隻穿了件簡單的黑色沖鋒衣,也能讓人一打眼看見。
想要去到7班,得先經過8班。
喻鑫一路喊着“借過”,縮着身子往裡鑽。
沒兩步,頭頂忽然被人輕敲了一下。
扭頭一看,犯罪嫌疑人正不緊不慢地放下作案工具——筆記一本,看她的眼神還有點兒挑釁。
“過分。”喻鑫揉揉頭,“不可以敲腦袋,會變笨的。”
昨晚還少言寡語的某個人,今天又恢複了毒舌本性:“敲這麼輕,你的腦袋是紙糊的?”
“今天要考試欸,回頭考砸了就怪你。”
聞叙盯着她看了兩秒,主動上交了作案工具:“你也敲我一下,回頭要是你退步了我沒退步,那就賴不着我了。”
喻鑫總覺得這個免責聲明有點兒不合理,又說不上來。
她邊想邊接過筆記本,卷成一個筒——
“砰”一聲巨響,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喻鑫承認自己是多用了那麼一點兒力……好吧可能不止一點,但絕沒想到聲音會這麼大。
聞叙一臉無言地看着她:“合着是真想把我敲成傻子啊。”
“你的腦袋是紙糊的嗎?”喻鑫小小聲地學他說話。
“行了,今天本來想送你個東西的,現在也沒心情了。”
“什麼呀什麼呀。”喻鑫可是很有心情,“你腦袋這麼硬,肯定不會敲兩下就變笨啦。”
“……”
“不給就算了吧。”喻鑫垂下眼,“是你說讓我敲你一下的,我也沒想到……”
話說一半,天上掉下一個熱乎乎香噴噴的東西。
喻鑫下意識截住它,是上次的同款三明治。
她擡頭想去看他,結果聞叙把她的腦袋又壓了下去。
“快吃,還有幾分鐘進考場了。”
就像每次暈車要聞橘子皮,現在好像變成每次重要考試都要吃三明治。
雖然因為上次考得不盡人意,她不确定這是不是個好習慣。
囫囵解決掉它,喻鑫擡頭去找垃圾桶,發現易執正在不遠處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看了自己多久。
對上眼,她沖他禮貌地笑了一下。
監考老師已在教室裡完成事務,走出來喊他們進教室。
喻鑫排在人群裡向前,忽而聽見易執喊了她一聲。
扭頭看去,他對她握了握拳:“喻鑫,考試加油。”
喻鑫還沒應聲,目光先一步向後滑去,越過兩個同學,定在了那件黑色沖鋒衣上。
不必往上看了,從那平直的唇角,也能想象出當事人的表情好不到哪去。
她沒來得及多想,就順着人群進了班。
午餐時分,喻鑫和葉方笙說了自己的困惑。
“你說,他們的關系為什麼那麼差?”
葉方笙想了想:“是不是吃醋啊,畢竟你是他女朋友。”
前提錯了,推論得再好也白搭。
她不是聞叙的女朋友,他甚至都不可能喜歡她。
喻鑫幹笑兩聲:“我覺得不像。”
“是嗎?”葉方笙無意識地咬着筷子,思考片刻後眼前一亮,“或許因為他們是競争關系?尤其上次月考,易執給我們班争了好大一口氣。”
“哦……”喻鑫恍然大悟。
喻鑫上初中時,班裡的第一和第二就互相不對付,每天在她這個第三名面前說對方壞話,搞得她左右為難。
尤其這次易執進步頗大,一躍進了前五,聞叙肯定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威脅。
這樣也能解釋,為什麼聞叙的敵意好像更大一點。
唉,如此優秀的人怎麼還這麼小心眼。
想明白這點後,再看到聞叙不高興,喻鑫甚至覺得有那麼一絲有趣。
譬如翌日一早,當她慣例來到本班考場,和站在8班門口的易執打了聲招呼。結果下一秒,聞叙像鬼一樣從她背後冒了出來,臉色也和鬼不相上下。
易執倒很大度,應了她一聲,還和聞叙說了句“早”。
聞叙沒回他,目光在她面上掃過一瞬,也沒再看她。
唉,個兒比易執高,怎麼心眼比人家小那麼多。
喻鑫剛準備和他寒暄兩句,忽而聽見易執叫了她一聲:“喻鑫。”
“嗯?”
“昨天考得感覺怎麼樣?”
“英語閱讀還是有點拿不準,其他的還好。”
易執點點頭:“今天考數學加油,别忘了我這些天教你的。”
“放心,都記着呢。”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喻鑫下意識回頭看去,卻隻見到聞叙走遠的背影。
走廊這麼狹小,他們倆的對話怕是都被他聽到耳中。
說不定隻是想去趟衛生間——
喻鑫茫然扭頭,男廁不是在另一邊嗎。
兩天的考試就這麼結束了。
數學試卷裡的好幾道題,易執都曾講過類似的,回憶起他曾經一針見血的指導,她很快找到了思路。
下午的化學她仍有些苦手,好在這次難度不大,再差應該也差不過月考。
天氣轉冷後,每次最後一節課下,外面的天已經基本黑了。
難得一次走出教室,太陽還在西山半挂着,喻鑫看着金燦燦的半邊天,長松了一口氣。
走廊上人來人往,喻鑫下意識走得很慢。
直到走出了8班的範圍,她突然有點兒沮喪。
書包恰在此時被人提了一下。
回過頭,她險些撞上聞叙的胸膛。
聞叙:“有件事兒跟你說。”
他的語氣異常平靜,讓她猜不出這到底是件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兩人一路來到了走廊的盡頭。
聞叙半倚着欄杆,夕陽就在他背後一點點落幕。
“我想了一下,覺得你說得挺對,我不應該光考慮自己,擋了你的桃花。”
喻鑫不安地咽了下口水,心跳得很快。
“所以從此以後,就不麻煩你假扮我的女朋友了。”
說罷,聞叙直起身子,大步離開。
喻鑫怔滞片刻才慌忙回頭,目之所及處,她看見聞叙書包邊原本的那隻黑兔子,不知何時變成了她送的那隻狐狸吊墜,此刻正搖搖晃晃,随着他的身影一道隐入了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