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破出雲層的那一刻,時滿秋走出醫院大門。不遠處有一輛黑色小轎車停在梧桐樹下,向他閃了兩下燈,他便徑直走去。
車窗降下來,時真雲偏頭看着他,問道:“老爺子走了?”
時滿秋點頭,想到老爺子跟自己敞開心扉聊了很多,雖然自己心裡對他還是有怨恨,但他是真的很愛時氏。
“爸,爺爺說以後時氏由我來接手。”時滿秋語氣平靜。
“他願意把時氏交給你,是相信你,你就好好經營就是。”時真雲一點也不意外父親臨終做了這樣一個決定。
時真學的人在大金鬧出了人命,務必出一個新的接班人才能扭轉大金的輿論。
“不過你大伯那邊怎麼個說法?”時真雲不相信時真學會答應。
“爺爺說他會去辦。”
時真學從他有一絲飄忽的眼神中敏銳察覺到老爺子的意圖,沒有繼續問下去。
“我有一個請求。”時滿秋開口。
“你說。”
“我想,可以培養承希,我對大金實在沒有什麼興趣。但承希不一樣,爺爺走了,她心裡肯定不好受,這個時候忙起來能分散她的精力。”
時真雲嘴角輕輕一揚,疑惑問道:“時滿秋啊,你在給别人做嫁衣裳嗎?”
時滿秋面露一絲酸澀,淡淡笑着,“她是我妹妹,做事比我穩重,是更合适的人選。”
“我真是欠二哥的,既然你說了,那我不勉強你,承希那邊,我會教她,”他知道這是時滿秋的開脫,目的是想把大金讓給承希,于是擡眸繼續說,“不過這兩年,你先把大金的爛賬給盤活。”
“好。”時滿秋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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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有人往餘宅裡吐了一口痰,“賣毒藥材,抽大煙,我砸死你!”說話間,好幾顆臭雞蛋從天而降,落到院子的花叢裡,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大家快看呐,餘氏就是靠背地賣黑.疙.瘩發家緻富的!賺的是盆滿缽滿的,盡是黑心錢!”
屋外喧鬧,謾罵聲穿透窗戶,傳進房間。餘盡瑤癱在沙發上,臉上一片祥和,隻有輕微轉動的眼珠子在述說他還活着。
餘燦薇敲門,被管家攔住。
“你想幹嘛,沒聽見外面罵成什麼樣子了?爸爸一個人待在裡面做什麼呢,趕緊出去解釋啊?”餘燦薇語氣帶有一絲氣氛,下人很少見她生氣。
“小姐,你就别管了,老爺會解決的。”
說話間,孫洪靜從樓上下來。身後的兩個下人,一手一隻大箱子。
“媽媽,您這是?”餘燦薇疑惑地望着她,面對她的架勢,看不懂。
“燦薇,我得離開了,你不知道你那個爹,真的在做喪良心的事!”孫洪靜眉宇憤怒,聲音淩冽。
見餘燦薇搖頭,不相信,“你看外面鬧成什麼樣了,他在幹什麼呢?”眼神望向那扇緊閉的房門,繼續道,“我告訴你,即使這扇門關着,我也知道他在抽大煙。”
餘燦薇五雷轟頂,不可能!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大力,趁管家沒注意,一下子将門給撞開。
屋内煙霧缭繞,餘盡瑤癱坐在沙發上,頭發、衣衫都淩亂,右手上拿着一支長煙鬥,茶幾擺放着的——分明就是大煙!
餘燦薇後退幾步,淚水滾出眼眶,不敢相信地跑下樓。
孫洪靜冷漠地瞥了一眼。她一直欽慕的是時真雲,想嫁的也是時真雲,如果當年餘盡瑤不是趁人之危,自己怎麼會嫁給他?
二十年來,她跟餘盡瑤的婚姻就是一個錯誤,今天也該結束了。
“你把箱子放車上,留下來照看小姐,把她安全送回昙墨園。”孫洪靜一邊準備上車,一邊安排餘燦薇。
“太太,小姐跑到大門口去道歉了,被罵得很慘!”下人跑來告訴準備離開的孫洪靜。
“她跑去道什麼歉?找人把她拉回屋,送回昙墨園!”
孫洪靜頭也不回地上車。汽車駛出餘宅,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宛如當年她離開孫家,嫁到餘家那般。
“違背理念,背地賣黑疙瘩,滾出棋州!”
“敬根是幌,進财是真。黑心商人,不得好.死!”
事情發酵得出乎意料的快,餘燦薇被鋪天蓋地的謾罵聲罵得擡不起頭。
“小姐,快回去吧。”
餘燦薇掙脫下人拉自己的手,又往前走了兩步,深深鞠躬,道:“餘家對不起各位父老鄉親,我一定會查清楚大煙的來源,還事情一個真相!”
“啊——”下人驚呼一聲,往身後撤兩步。
餘燦薇吃痛地摸了摸額頭,見手上沾染血漬,不知道被他們扔來的什麼砸破了頭。
“小姐!”下人将她拽進屋内,身後有不斷的菜葉、臭蛋、石塊扔進來。
“夫人臨走時說過,将你安全送回昙墨園。”
下人從樓上提着幾個小箱子走下來,“小姐,東西都收拾好了,從後門走吧。”
餘燦薇往樓上開着門的房間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昙墨園是丈夫的家,她不想回去。這裡是自己的家,卻不敢待在裡面。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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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承運聽下人說鬧事的市民已将餘宅大門圍住。他脫口而出:“夫人呢?”
“餘夫人已經離開了。”
聽到她離開了,時承運的心稍微放下一些,但聽到下一句,整個臉都黑了。
“餘老爺和小姐還在餘宅。”
“什麼小姐?”時承運難得吼道,“我問的是我夫人!”
下人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慌張解釋道:“夫人去道歉,被砸傷了。”
“什麼!”時承運已經穿好鞋往外走去。
汽車繞過大門,往餘宅後門駛去。
下人好奇地探出頭查看來人。
“是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