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拿出拿出絹布炭筆給她。
風未凝找了一塊平整的石頭,将絹布鋪好,用寫注釋的炭筆在上面寫了一份退位诏書。她雖然隻是傀儡,但風氏君權天授深入人心,她離開,必内亂,百姓無辜受戰火殃及。
她留下退位诏書,多少能助内閣穩住形勢,避免戰火,也算她這個帝王如今能為涅槃天做的唯一的事了。
寫完以後她四處看了看,想找一個顯眼又避風雨的地方将诏書留下。
卻不想陸霜行接過诏書,掐訣施了個法術,對她說:“若附近有船經過,則诏書會大放光芒,引人來尋。”
陸霜行未曾看一眼那诏書,顯然是不在意她是否在其中留下什麼信息。他擁有絕對的力量,不懼那些凡人的籌謀。她還未踏入仙途,才會對過去有所留戀,一旦她開始修仙,過去種種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風未凝低頭道謝,露出柔順的後頸線條。陸霜行輕輕動了動手指,垂眸,又看到風未凝的手腕。因為方才寫诏書,她将寬大的袖子挽了上去,露出的手腕細骨伶仃,柔弱到可憐,正撥在陸霜行心裡那根憐弱的弦上,讓他為方才一瞬間莫名的心思羞愧不已。
陸霜行心中警惕,欲望總是得寸進尺,在底線附近試探,一不留神就會越了界。
“你幾歲了?”陸霜行忽然問風未凝,他目光幽深,帶着幾分緊繃。
風未凝猶豫了一下,眼睛睜得圓圓的,一臉單純地說:“快十三了。”
她其實十五了。眼前這個男人突然關心她的年齡,讓她本能地感覺到危險,不由自主把年齡往小了說。反正她經常在禁地餓肚子,看起來确實比同齡人瘦弱許多。
她太弱小了,于是隻能寄望于對方的底線。
才十三歲啊,陸霜行在心裡歎了口氣。他應該克制一下,不該放任涅槃朱雀火影響太過。
風未凝在亭子裡看會兒經脈初解,累了就在島上走動走動,在陸霜行不注意的時候,她在岩石間留下了幾瓶丹藥,手指仿佛不經意間撫過腰間的玉佩。
她留下诏書放棄帝王身份是為了涅槃天穩定。可内心難免還存着一份妄想,希望有人在她退位後依然願意來救她。
其實這個“有人”幾乎是特指她未來的相王葉雲朗。
涅槃天帝王代代相傳有一對寶物,名叫鸾鳳和鳴佩。玉佩過去有什麼強大功能不清楚,傳到現在,僅剩的功能就是讓佩戴者感應和記錄彼此的位置。這玉佩是一對,隻有帝王和天定的相王或皇後可以使用。也就是說,如今隻有葉雲朗能精确的找到她的位置,不會迷失方向。
可是葉雲朗,他會這樣做麼?風未凝心中沒有把握。
風氏一族每一任儲君出生以後,每逢生辰,欽天監就會取儲君的血以秘法催動鸾鳳和鳴佩,為儲君尋找配偶。風未凝十三歲那一年,葉雲朗被接入宮中,待她十六歲以後完婚。
他出身武将之家,跟風未凝的父親明明是完全兩種人,被迎入宮中的時候卻說了一樣的話——願為忠臣,不願困于後宮。
涅槃天的君王尚且沒有實權,被内閣架空,何況相王和皇後。有志向的人,入宮如入囚籠。
前車之鑒,當時迎葉雲朗入宮的欽天監官員連吓帶勸地阻止他再說這樣的話,可是風未凝好奇自己未來相王的長相,偷偷躲在一邊看,恰巧聽到了葉雲朗的話。
如今涅槃天不再有女帝,他便自由了,願意當忠臣還是良将都随他心意。他還會追上來救她嗎?若把她救回去,他就還是隻能困在後宮了。風未凝輕輕歎了口氣。
晚間陸霜行放出小船和拔步床,讓風未凝睡下,小船再次出發。
自問了她的歲數以後,除了她主動請教經脈初解,陸霜行便沒有再說過多餘的話,做多餘的事。彼此保持合理的距離,風未凝心裡松了口氣。
陸霜行是在十天後發現風未凝把給她的丹藥都留在了放聖旨的那個島上了。風未凝吃的第一顆辟谷丹失效,然後她又生生餓了三天,把自己餓昏了。
這姑娘看着柔弱,對自己也真是狠。
陸霜行無奈地給她喂了丹藥,喂藥時他将她嘴掰開,手指輕觸到她冰涼的臉頰,小臉隻有巴掌大,毫無血色。陸霜行凝視片刻,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醒過來,倔強地低着頭。都十天了,他發現了又怎樣?還能折回去拿回來不成?
最後還是陸霜行開口安慰她,“些許身外之物,你想留給他們也無妨,不必如此。”
他又給了她一瓶丹藥。
過了幾天,又遇到合适的島。陸霜行帶她上島休息一日。
待到重新上船的時候,陸霜行直接又給了她一瓶丹藥。
風未凝一怔,有點緊張,“你……你把丹藥拿回來了?”
她方才,又把新的丹藥藏在了島上。
陸霜行不在乎她那些小心思,說:“這是新的一瓶。我說過,身外之物而已。不要傷害自己。”
又過了半個多月,他們遇到了第一次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