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西洲聊了将近一小時後,奶奶終于放過了她們:“我中午吃了太多,先上樓歇着,明天一早再和你們去看文岩。”顧西洲扶着她上樓,在她們消失在樓梯邊時,謝南微先松了口氣,試探性地問顧遙。
“我們晚上吃什麼?”
“我沒什麼胃口,你們去附近的超市裡買點速凍餃子吃吧。”
顧遙皺起眉頭,明意第一次見她在顧西洲以外的人面前弱勢,意外地看了幾眼,就被謝南知拽了衣角。果然,顧西洲從樓梯上下來,看向明意:“你的衣服濕了吧?不介意的話先穿我的舊衣服好嗎?”
她手上搭着一條純棉的白色裙子,遞到明意面前。明明是詢問,卻沒給明意留拒絕的理由,明意隻能接過來:“謝謝你。”
在昏暗的室内,顧西洲像黑泥裡長出來的雪白的花,笑起來讓她不寒而栗。
明意在客房裡換上那條裙子,不明白自己這次到底在扮演什麼角色,顧西洲又發号施令了:“你和南知去買餃子,好嗎?我喜歡香菇豬肉餡的。”
原來你還會吃速凍水餃。
顧遙沉默着,明意也沒想要她為自己說點什麼,和謝南知一起走出門時聽見謝南微的聲音在發抖:“注意安全。”
謝南知沒有回答,門外還是黑濃的夜和傾盆的雨,明意和她擠在一把傘裡。無論怎樣向對方靠近,還是被雨水打濕了衣服。
白色的衣服被打濕讓人更窘,謝南知脫下身上的黑色外套罩在她身上,她們并排走在雨裡。
“你知道唐蕭為什麼讨厭顧西洲嗎?因為三年前的文藝彙演,她們原本要一起演奏鋼琴,有人恰好把污水倒在了唐蕭身上,所以最後變成了獨奏。”
謝南知的聲音越來越低,隻有明意能夠聽見若有似無的最後一句話:“那是一條白裙子。”
風把雨吹斜,裙擺吸飽水變得沉重,謝南知忽然停下腳步,把傘交到她手裡。明意不明所以,眼看着謝南知在她面前蹲下來,把裙擺握在手裡擰幹。
一道白光劃破天空,亮如白晝的同時,明意看見街道對面站着一個人,她看不清對方的臉,隻憑直覺感覺對方隔着雨幕注視着她。
明意還沒有動,謝南知已經重新站起身,把對面的人擋得嚴嚴實實:“被打雷吓到了嗎?”
“那裡站着一個人,好像在看我。”
她指出方向,謝南知一眼都沒看就拉着她往前:“顧西洲要等急了。”
顧西洲這三個字比任何事情都有殺傷力,明意想到在昏暗房子裡詭異的所有人,連謝南微的面孔都變可憐起來。她想她明白了謝南知的用心:“我會和顧遙溝通的,就是不知道用什麼借口回家比較好。”
這裡的天氣更冷,即使謝南知幫她擰過裙擺,裙子依然濕哒哒地黏在身上,明意打了個噴嚏,懷念家鄉的雨。并不是沒有這樣猛烈的雨,隻是那時候可以站在窗台邊看它們濺起一朵朵水花,不必在雨裡行走。
不過半小時,她們就到達了目的地,超市門前鋪了紙皮吸納雨水,謝南知把傘收起來放在架上,一起走了進去。超市裡的燈帶着奇異的魔力,撫平人心所有的不安,隻要走進去就會變成挑選商品的機械玩偶。
蔬果區的商品在燈光下鮮豔欲滴,可愛得過分。明意忍不住伸手去摸紅色的番茄,謝南知仔細打量着它們,找不到一點可愛之處,拉着明意的手帶她去冰櫃旁邊:“餃子在這裡,但我要吃湯圓。”
這種時候的謝南知最像小女孩,明意在她面前終于找到姐姐的感覺,點頭挑選:“芝麻湯圓?花生湯圓?白桃烏龍湯圓?”
“芝麻湯圓。”
謝南知朝站在零食貨架邊面色不虞的楚憬笑了笑,要說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追到這裡來也算假話,大概是一點好勝心配一點愧疚,要在明意向顧西洲叩拜之前攔住她。
但楚憬來晚了。
謝南知終于舒了一口氣,她終于能夠趕在那兩人之前做點正确的事,明意拎起兩袋湯圓被她推着往前走吧:“就這樣吧,我們走吧。”
明意也沒懷疑她為什麼突然着急起來,謝南知在明意結賬時啪嗒啪嗒敲下一句話,在明意發現之前把手機塞回口袋裡。
【明意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