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明意午休時沒有睡,下午的課都昏昏沉沉,趁着課間十分鐘趴在桌子上補覺,醒來時吓了一跳。
下午的教室怎麼會這麼陰暗?她險些以為自己又回到那棟房子裡,顧西洲的血從頭頂澆下來淋在她身上。
她擡起頭,看見顧西洲還坐在她身旁,松一口氣,再一看心又重新提起來。
顧西洲正把玩着一個精緻小巧的打火機,而教室的前後門都鎖上了,連走廊邊的窗簾也拉得結結實實,不透一絲光。隻有窗台邊的窗簾被風吹開,光抖動着落進來。
“你要幹什麼?”
明意硬着頭皮問,顧西洲把打火機推到她面前,完好的那隻手一擦,火苗幽幽地跳動起來。她的後背起了一層薄汗,理智讓她低聲地繼續交談:“為什麼在玩這個?”
顧西洲還是不說話,笑着把火苗朝她臉上晃,明意往旁邊一退,一時坐不住,整個人連着書桌倒在地上。
痛感讓她眩暈了幾秒,明意仰着臉還沒爬起來,顧西洲已經把一疊試卷散在她身上,她定睛一看,全是自己的字迹。
“害怕嗎?”
明意心裡發毛,後背砸在瓷磚上也并不輕松,但求生欲讓她沒法大聲斥責顧西洲,隻能邊點頭邊小心地移動。
“明意!”
門外忽然傳來楚憬的聲音,這時刻簡直如天籁,明意想要呼救。顧西洲擡手,食指抵在鮮紅的嘴唇上,不允許她接話。
明意隻能哆哆嗦嗦地點頭,這一刻顧西洲再美麗也像鬼魅,蒼白的皮膚透着森森的冷意。明意想爬起來,但顧西洲先蹲了下來,她拿起一張試卷貼近明意:“是你寫的對吧?”
“不是……是我看謝南微很辛苦,所以我幫她寫了一部分。”
這時候再撒謊已經沒有意義,明意硬着頭皮說出真相,顧西洲卻冷笑起來:“明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大概是再掩飾也沒有意義,顧西洲終于露出她本來的面目,充滿戾氣的女鬼一樣的活人。
“我沒什麼意思。”
顧西洲壓住了她的腿,明意根本沒辦法掙紮,更害怕自己輕舉妄動會讓顧西洲情緒更激動。教室裡全是可燃物,點起火來她們都跑不掉。
何況顧西洲看起來也沒想讓她跑掉,明意不敢去碰顧西洲,但身體誠實地向後躲避,顧西洲卻突然伸手摸她的臉:“那一巴掌疼嗎?”
這忽冷忽熱的态度也讓明意不寒而栗,她感覺到冰涼的手指輕輕擦過她的臉,她連牙齒都顫抖起來,分不出顧西洲想要什麼答案,隻能憑借運氣猜一個:“不疼。”
她的臉頰居然燒了起來,就像剛挨那一巴掌時,火辣辣。顧西洲的手指顯得更冰涼,她們貼得更近,連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可我的手腕很疼。”
猜錯了。
明意的心向下沉,門外又傳來幾聲悶響,是有人在踹門,整層樓連在一起,很快就會有老師趕過來。
“你讓楚憬過來的嗎?”
顧西洲的嘴唇快要貼上來,明意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靠這麼近,但她推不開顧西洲,她後背全是冷汗:“不是。”
“好湊巧。”
顧西洲終于起身,明意後知後覺地發現腿已經麻了,她看着顧西洲撿起那些試卷,然後點燃了它們。
明意用手撐着,把自己快速地往後挪,這個姿勢當然不會太體面,但現在她也顧不上了。
顧西洲在煙霧裡對她笑了笑:“明意,所有人都可以可憐我,但是你不行。”
明意沒有争辯的力氣,她挪到門邊時腿終于有了力氣,她聽見門外楚憬和老師交談的聲音,在開門之前又猶豫了兩秒:“我要怎麼解釋?”
她不能離開這裡,就不能站到顧西洲的對立面。
顧西洲歎氣,她在明意到來之前想象過無數次明意的形象,但還是出乎她意料,她問出和現在無關的一句話:“你的父母對你很好嗎?”
“很好,隻是他們都去世了。”
門是從裡面反鎖的,老師從教務處拿了鑰匙過來,剛打開門,明意站在門邊還沒想好借口,顧西洲已經舉起手:“我的手疼,她打算陪我去校醫室。”
“是真的嗎?”老師看向她。
楚憬的臉色黑得像鍋底,她抓住明意的手用力握緊:“說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