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容芷擦了擦嘴邊的茶水,狐疑地看着她,“你……”
青棠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阿芷姐姐,與你義結金蘭是真,想求你幫我醒蠱也是真,我……”
她語氣一頓,眸色倏然之間哀傷不已,“我已尋找表哥三年有餘了,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點苗頭,我不能放棄……”
“求求你,阿芷姐姐,你幫幫我可好?”少女淚眼已然婆娑。
或許是她的神色太過哀悸,奚容芷嘴唇動了動,竟說不出任何一句指責的話,手指一翻将茶杯放下,坐于圓桌旁矮凳,手伸了出去。
青棠當即擡手抹了抹眼角,破涕為笑,“阿芷姐姐你最好了。”說着連忙坐下,将手腕伸了過去。
奚容芷指尖搭上白皙手腕,号起了她的脈。
室内安靜了會兒,奚容芷擡眸看向綠衫姑娘,“你體内的蠱是……同心蠱雌蠱,那你說的表哥是?”
“是我……未過門的夫君。”
“啊?”未過門的?夫君?
每個字都聽得懂,怎麼連在一起竟不懂了呢。
青棠微微垂首,道:“表哥入贅我祝家,因此是他來過門。”
原來如此,奚容芷當下便運轉内經心法,岐黃真氣聚于指尖,重新搭上脈搏,閉目細診。
片刻後,她收了手,道:“你這隻蠱是受雄蠱的影響了,雄蠱非常虛弱,證明宿體有生命之危,你表哥情況……不太妙。”
青棠臉色漸白,喃喃道:“可祖母說,蠱蟲未死,表哥就還活于世間。”
奚容芷點頭:“确實如此,但雄蠱非常虛弱,否則你的雌蠱也不會陷入沉睡。”
“阿芷姐姐……”青棠一把拉住她的手,“你一定要幫幫我,這是我唯一能尋到表哥的線索了。”
奚容芷抿了抿唇,“可你這雌蠱隻有在感應到雄蠱時才會蘇醒,沒有雄蠱,我也沒有辦法。”
“可我……”青棠肩膀瞬間垮了下去,倏而眼眸一亮,“阿芷姐姐,蠱蟲此前有蘇醒的痕迹!”
“那是感應到雄蠱了,你快說說是何時何地?”
“最近一次,便是我們上孤鳴山的那一夜。”
“孤鳴山?”奚容芷神色微動,“也就是說,你表哥有可能就在孤鳴山,但卻不知蹤影?”
這也是青棠所猜想的,她微微抿唇:“一開始我還高興,想着上山同盟主說了,或許能幫着我尋找,可我上來了才發覺不對。”
“我曾私底下打聽過,無論是霜降姑娘還是驚雨公子都說孤鳴山近三年未招弟子,也未有陌生面孔上山常駐。”
她擡眸看向奚容芷,“可阿芷姐姐,蠱蟲明明就是在山上蘇醒了,且給了我提示的方向,這是此前從未有過的。”
奚容芷眉頭漸漸皺起,“蠱蟲不會騙人,尤其同心蠱,那隻能說明你表哥确實在孤鳴山。”
她忙問:“蠱蟲提示方向為哪方?”
青棠擡手往一個方向指去。
奚容芷扭頭看去,而後眯了眯眼。
她方才便是從那個方向回來,猜到是什麼地方,頓時沉默,若是那個地方,霜降與驚雨或許當真不知。
她略一沉思,又問:“你是如何發現你表哥在孤鳴山的?”
畢竟逢蓬島在東海之上,距孤鳴山千裡遠,而蠱蟲又陷入沉睡,相當于斷了所有聯系。
青棠道:“五年前表哥出逢蓬島遊曆,前兩年間,我時不時還能感應得到他,雌蠱也活得好好的。直到三年前,雌蠱突然陷入沉睡,表哥身邊的暗衛獨自負傷歸來,而表哥下落不明。”
“我與父親即刻出島尋查,皆是一無所獲。我便起了要去一趟表哥故鄉的心思,猜想表哥或許是被他的故人悄悄帶走也不一定,畢竟他本家……”
青棠說着擡眸定定地看着奚容芷,心髒砰砰跳動,為了能尋到表哥的下落,她想堵一把。
“與阿芷姐姐的故鄉頗有些仇怨。”
能與藥神谷有仇怨的……整個江湖也隻此一家了。
奚容芷緩緩道:“西域天山之下的……岐門姬家?”
青棠見她面色不似痛恨,也未說姬家是毒魔歪門之類的話,再一想當初她或許是希望姬家存世的,那麼她父母不慎中了蠱毒時,至少姬家有人能解。
此番念頭在腦海裡過了一圈後,她方點了點頭,聲音壓得極低:“表哥便是岐門姬家鬼毒手之子。”
奚容芷搭在桌面上的指尖微微一蜷,平淡道:“可十二年前八大派圍剿那岐門時,姬家不是雞犬不留,無一人生還麼?”
青棠低聲道:“實則不然,除了表哥自小被姑父改名換姓送到逢蓬島外,還有那岐門門主夫婦,号稱雙毒聖手的女兒在圍剿前夕也已被暗中送走了。”
奚容芷目光倏地掃了過去,“所以你覺得是那雙毒聖手之女帶走了你表哥?”
“此前是這般想的,但是……”青棠垂着首自顧自道,“在我路過洛陽府時,蠱蟲蘇醒了一次。”
“可我尋遍洛陽,甚至連那枯井都不曾放過,可還是沒有消息。”
“直到我年前進了鳴川,蠱蟲又再次蘇醒。”青棠苦笑,“你道我那次為何會平白無故出現在蝴蝶谷嗎?”
奚容芷猜測:“蠱蟲又蘇醒了?”
“是的,可我萬萬沒想到,竟會是直指孤鳴山。”
兩人相對無言,漸而沉默。
空氣中彌漫着山雨欲來的凝重氣息。